一夜暴雨。
    次日清晓,苏合精神好了些。揭开窗屉,蒙蒙一片雾气,风夹雨拍在脸上,昏昏沉沉的睡意立马便清醒了。
    画扇提着烧开的铜水壶进来,或是感觉寒意,她多披了件衣裳。
    苏合一面梳洗一面看她蹲下自然的翻着衣箱,“我今不出去,不用给找衣裳。”
    她想是画扇觉得她冷,给她要加衣裳。
    画扇刚抽出一件窄袖的短衣,还未开口,“妈妈说让姑娘添件衣裳,小心着凉了!”小碟挤着身子进来,笑嘻嘻的就说道。
    画扇便接着,“我和妈妈想到一处去了。”
    站起来抖抖手上的短衣,“妈妈好意,姑娘总不会要驳了吧?”
    何嬷嬷和苏合重归于好,短短一宿,蔓丝园人尽皆知。自然,也敢在苏合面前提起何嬷嬷了。
    苏合看了眼画扇没说什么,擦了脸便接过短衣穿上。
    一时几个丫鬟抬着张小桌子进来,苏合吩咐小碟去叫何嬷嬷。
    小碟应了,刚出去隔着窗苏合又叫住:“让妈妈也加件衣服,莫着凉了。”
    画扇立在一旁倒了杯水,苏合端起抿了几口。
    一会儿功夫,何嬷嬷和小碟进来了,刚打了声招呼,门帘子掀开,越莓提着内厨房的饭也进来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画扇笑盈盈迎上去,虚托着何嬷嬷就往桌边带。
    “妈妈坐下一道吃吧。”
    苏合唤了一声,将碗筷推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何嬷嬷吓了一跳,忙摆手:“这不合礼数,姑娘不要”
    “没什么合不合礼数的,姑娘怎么说妈妈就怎么做吧。”小碟见苏合是诚心要留饭了,手按了下何嬷嬷的肩,将苏合推过来的碗筷摆放整齐,让越莓盛了碗粥。
    苏合瞥过丫鬟们,“一道坐下吧。”
    丫鬟们也不扭捏,都是苏合跟前的老人了,便顺着桌边坐下。
    一看不是众之矢的,何嬷嬷心里松了口气。
    “之前到底和妈妈生分了,苏合知道再说也太过苍白无济于事,但还想今儿当着大家的面,对妈妈说一声抱歉。”
    说着,苏合站起来行了一礼。
    何嬷嬷吓一跳,就仓促站起来,“不用,姑娘你折煞,折煞老奴了!”
    “妈妈就受了吧,姑娘心里也好受些。”
    “将您当成长辈”
    “和和乐乐才好日子”
    丫鬟们两劝三劝,何嬷嬷重新坐下后脸色红润了不少。
    “月初院里头埋了酒,小碟你和越莓看着去挖一壶出来。”
    苏合提了一句,“妈妈晚间小酌一杯,对身子极好的。”
    小碟哎一声就要起身,还是画扇拉了她,“外面还下雨呢,你做甚猴急样儿!”
    几人便笑,你言我语的,室内甚是温情。
    何嬷嬷脸上笑意不断,手垂在桌下,缓缓、摩挲着。
    “小枣哪里去了,怎地没见人?”
    忽然,她问了一句。
    说笑的丫鬟们一顿,咦了一声,就四顾看看,果真没见到小枣的人。
    “这可是奇怪,她怎么不再?就说我怎么感觉怪怪的缺了点啥,原来少了她。”小碟疑惑道。
    画扇没有搭腔,垂着头着着桌面。
    越莓咬咬唇,眼神微闪有些犹豫不决。
    苏合都看在眼里,将筷子放下,刚要说话,“我今早好像看见她了。”越莓抢先一步细细说道:“打着伞步伐匆匆…”
    “她出府买峨眉糕了。”
    苏合接过越莓的话,“早些时候我在外面尝了点峨眉糕,起先因为听说是巴蜀的糕点稀奇的很,可一尝却欢喜上了。”
    “这几日嘴里有些苦,越发想那味道,便对小枣念叨了几句。”
    “这样啊,小枣是个有心的。”
    何嬷嬷感慨一句。
    “谁说不是呢。”
    画扇附和着,见苏合吃毕便起身收拾碗筷。
    到了饷午,天转晴了。小碟和越莓拿着锄头铁锨在树下挖酒,只见小枣急急进来,“峨眉糕呢?”
    因她两手空空,问了一句。
    “什么?”
    小枣哈了一声不知所云,边回着两人边往苏合房里走。
    越莓于是将苏合说的话重复一遍。
    “好了好了知道了!”小枣甩了下手敷衍着,根本没有听她说什么。
    “你怎么这样不耐烦?”
    小碟皱眉,“好好问你话呢你…”
    “我忙着呢先别打扰”我…
    啪嗒,门帘落下,小枣的话被隔断。小碟越莓一脸无语,复又继续挖着土。
    苏合早在听见院中动静的时候就站起来,见小枣抿着唇,凑近她压低声音回复:“…不敢耽搁…去了城南的德济堂,老大夫辨了好些时辰…”
    “如何了?”苏合揪着手指,有些忐忑不安:“那,那大夫可有说什么?”
    小枣侧头想了想,“有…川贝,党参,麦冬…”
    敲了敲脑门,“大夫说是常见的滋阴润肺化痰止咳…”有些绕口她记不大清了。
    “除此,还有,还有什么?”
    苏合瞪大眼睛,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她的额头已经出了层细细的汗。
    小枣抓耳挠腮,半天后:“那个…对了!”
    她拍了下掌,“大夫说,大夫说可能的话,让姑娘亲自去一趟…”
    “干嘛…”
    苏合不知道她这句话说的有多干巴巴。
    “也没什么吧,我看那大夫面色平静,不像有什么情况的样子。”小枣摇摇头,并不清楚大夫叫苏合的原因。
    …
    苏合咬了下牙,“去!”
    “事不宜迟,你跟着我再出去一趟?”
    虽是才回来,但小枣还是点头:“我跟着姑娘。”
    “可用过饭?”苏合还记得早间越莓说小枣天未明便出去了。
    小枣掀开帘子:“等着大夫的时候就在街边买着吃过了。”
    苏合颌首,院里的两个丫鬟正细细用棉布擦拭挖出来酒上的泥土。
    “我出去一趟,直接将酒送到妈妈房里。”
    只简短吩咐一句,疾疾和小枣就往外走。
    …
    夏榛低着头,手上端着一对儿蜜桃。
    个头硕大,嫩白的表面上一层浅浅的绒毛,透着缕缕的粉,但还属那桃尖儿最惹眼,红的勾人。
    夏榛咽了下口水,好容易将胶着的视线从桃上抽离。
    一抬头,险些迎面撞了人。
    桃子不稳,骨碌碌在盘中滚来滚去,夏榛不好上好,眼看桃子就要滚下去。
    一双玉白的手快速将桃子按住,“小心。”
    夏榛抬头,面前人唇红齿白,耳垂上的玉葫芦泛着润光。
    “湘烟姐姐是来找姑娘的吗,夏榛去回姑娘。”
    “不用,我同你一起。”
    湘烟微笑,侧身走在夏榛旁侧。
    也不知道怎么,湘烟和林佳芷倒越走越近,这才几日,都来了不下三回。
    夏榛旁边瞥了眼。
    林佳芷在翻着以往抄写的经文,窗边几个小丫鬟踩在杌子上用力擦窗棂上的灰。
    还是躲不过要擦窗啊。只不过没让卸窗子了。
    夏榛腹诽一句,将手上端的桃放在几案上。
    “姑娘,这是老夫人院里的玉珠送来的。”
    林佳芷淡淡看过来,“玉珠可说别的?”
    “没呢。”
    “你们下去吧。”
    说话间,湘烟走到林佳芷身旁坐下,林佳芷挥退几个擦着窗的丫鬟。
    “你也下去。”
    这句对夏榛说的。
    夏榛应是,也跟着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卧房里便只有林佳芷和湘烟两人。
    湘烟坐在椅上没有开口,静静看着林佳芷。
    林佳芷仿若未闻,认真整理手上誊写的经文,甚至挑着念了几句金刚经。
    好怡然自得。
    湘烟嗤嗤笑了声,先开口了,“她有什么反应?”
    “没有呢。”
    林佳芷手指着经文,头也不抬。
    显而易见知道湘烟口中的她是谁,说的什么事。
    “什么?”
    反倒湘烟,她拔高声音,眉头紧皱,有些不大相信:“怎么可能?”
    “我可是确定她把我的话都听全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你根本没有注意她?”
    “她拉下面子和奶妈子重归于好,那奶妈子昨儿在她房里休息了片刻,今早又一起用了早饭。”
    林佳芷看她,淡淡说道。
    “你在她院中放了耳目?”
    听她如数家珍,湘烟讶然。
    “你没在哥哥跟前放?”
    林佳芷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一句。
    湘烟摸摸鼻头,一想的确没什么好惊讶的,便问:“那她真的没有反应吗?不可能啊!”
    “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言真意切听得我自己都要相信自己了!”
    想起那日当着苏合面前自导自演,她颇有些洋洋得意。
    林佳芷眸色深深,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很快掩饰。
    “她相信的。”
    林佳芷确定道,“你不要急。”
    湘烟见她胸有成竹,面色稍霁,但还是扯了扯嘴角:“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让她对公子产生愧疚心有什么好处?万一公子最后真的…”
    “放心!哥哥只会越来越厌恶她。”
    林佳芷笑着打断湘烟:“我要让她孤立无援,郡王殿下?不存在的!”
    “…”
    “借你吉言。”
    湘烟最终说道,身子靠在椅背上。
    正说着,叩叩——房门响起,一个丫鬟走进来凑到林佳芷耳边说了几句,递给她一块帕子。
    湘烟就看林佳芷将帕子摊开,里面裹着几粒丸子大小的东西。
    倒没有避她。
    “这什么?”
    “没什么。”
    林佳芷搓了搓帕子,纳入袖中,将端进来多时的蜜桃递给湘烟,“奶奶专门让丫鬟送过来的,你尝尝。”
    湘烟不再过问帕子,有些事情该问有些事情不该问,她再清楚不过了。
    又看蜜桃,噗嗤一笑:“你那丫鬟是个贪嘴的,我来时见她端着桃子目不转睛,恨不得眼睛珠子就长在桃里头呢。”
    “贪婪的适度,倒也可爱。”
    林佳芷意有所指,扫了一眼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的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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