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
    听到皇帝的问题,徐光启拱手道。
    “孙传庭与熊廷弼两人此番的连环计,虽妙却险,稍有差池,恐怕豹韬卫一众士卒,都将化为齑粉埃”
    看着堂中的众人,徐光启分析道。
    “连环计的第一环,趁察哈尔收兵之际,出兵与之抗衡,同时拉拢内喀尔喀与蒙古,抗衡察哈尔。”
    “此事之上,天时、地利、人和,我大明只有天时占优。”
    “天时之优,从七月开始,关外水草茂盛,正是牛羊成长之时,正值蒙古部落放牧的时节,其部民四散在草原之上,易于寻牧民问询其汗帐所处之处。”
    “地利之险,险在他为了拉拢科尔沁与内喀尔喀诸多蒙古部落,率军横渡科尔沁草原。我大明军队,已经多年未曾深入草原,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测,就会在草原上迷路,大军就会损失惨重。”
    “人和之险,险在孙传庭觉得内喀尔喀、科尔沁两部与察哈尔不合,不会与察哈尔合击我大明军队,否则恐怕会重演昔年李如松全军覆没之役。”
    “三者只占一者,孙传庭可成功与科尔沁、内喀尔喀定下封贡之约,联合我大明军队抗衡察哈尔,又不参与到对建奴的攻伐之中,孙传庭之智,可比古之良将。”
    “连环计的第二环,让建奴知道我大明在拉拢科尔沁。”
    说到这里,徐光启有些感慨的道。
    “天佑我大明,石柱土司兵在辽东俘获了因为察哈尔而向建奴求援的科尔沁使者,熊廷弼又稳抓时机,善待使者,又令人传出消息,令建奴上下紧张,紧张就必然带来变动。”
    “这个变动,就是建奴也派出了人前往拉拢科尔沁。”
    说到兴起,徐光启手在空中一挥。
    “就在此时,孙传庭突然转变目标,掉头东进开原,同时熊廷弼也派遣大军北伐,两军在开原会师。”
    “而得之这个消息的建奴,为了没有掣肘之忧,也为了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叶赫,也必然挥师而来。”
    “恰逢此时,阿敏慑我大明之威,阵前投降,扰乱军阵,让孙传庭一日破光山,兵围叶赫,同时还有足够时间修筑营寨。”
    “河谷之战,孙传庭置之死地而后生,用选锋军拖住建奴大军,等候熊廷弼援军到来,围歼拉建奴派去拉拢蒙古人的部队,逼迫努尔哈赤与我大明军队正面对决。”
    “此一战,我大明赢的堂堂正正。”
    说着,徐光启对皇帝拱手到。
    “臣为大明胜建奴而贺,为陛下得一良将贺。”
    “说的不错,平身吧。”
    听完徐光启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
    “启奏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言。”
    徐光启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身来,而是又拱手到。
    “此番,臣从叶赫之役中,又有一忧,请陛下闻之。”
    “说。”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腹诽,这老徐头今天的话有点儿多。
    “辽东士卒纪律不整,良莠不齐,萨尔浒之战,杜松仰攻山寨时,他军中属于辽东刘遇节的白甲兵率先逃跑,致使西兵生变,立脚不稳,大军刹那间尽溃。”
    “臣请豹韬卫在沈阳留驻一段时间,对辽东主军进行训练。”
    看着皇帝,徐光启当即开口道。
    “前番,辽东危急,人心向背,熊廷弼方才言辽人不可用。如今,辽东局势已缓,臣以为当训练辽东主军戍守本土,否则辽东再有贼至,又需调遣客军。”
    “徐爱卿有心了,此事朕会让杨镐去做。”
    “杨镐。。。”
    听到皇帝选择的人,徐光启就皱起了眉头。
    老大,你选谁不好,选那个打了萨尔浒大败的?
    看到徐光启的表情,朱由校就知道徐光启心里的想法,当即不高兴的道。
    “萨尔浒之战前,杨镐就想要缓攻,以图练兵,却因朝廷催促甚急,方才仓促出兵,以致大败。”
    “征讨建奴他做不好,若是再连练兵都做不好,他也就不用活着了。”
    说着,朱由校看向兵部尚书黄克瓒道。
    “对于辽东的建奴,朕本来打算用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慢慢的收拾,但那里想到,这孙传庭敢行此险计,与熊廷弼两相配合之下,居然能逼迫建奴主力决战,还逼降了建奴的二贝勒阿敏,阵斩了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黄台极。”
    “现在捷报已经传入了京师,想来具体的战报,也应该快到了,兵部要尽快派人去往辽东,核实斩获,把该给将士们的封赏都报上来。”
    “昔年,太祖爷起兵,驱逐鞑靼,建立大明,我大明自建国之初,就是以武立国。”
    “敢与敌寇厮杀者,方为好儿郎,朕不希望看到让好儿郎流血又流泪的事情发生。”
    “兵部要保证,将赏银发放到士卒的手里。”
    说着,朱由校又转头看向现在都察院最大的官儿,右俭都御史吴亮嗣。
    “你回去告诉都察院和六科廊,要派人对兵部发放赏银和抚恤的官员严格监督,如果让朕知道有谁连将士们用血和泪换来的银子,朕活剐了他。”
    “臣谨遵陛下圣训。”
    听到皇帝的话,黄克瓒与吴亮嗣两人连忙拱手道。
    “启奏陛下。”
    应了一声后,黄克瓒才抬头看向皇帝道。
    “兵部兵部右侍郎张经世如今正处辽东,臣以为,当传旨于他,令他主持赏银发放。”
    “可以。”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又道。
    “这样,八百里加急,传旨给熊廷弼,待到辽东局势暂稳后,令他率辽东立功之将,进京献俘。”
    “这。。。”
    听到皇帝的话,毕自严这个内阁首辅有点坐不住,当即站起来道。
    “陛下,如今建奴酋长努尔哈赤尚在,建州又未犁庭扫穴,此时献俘,是否为时过早?”
    老大,你想摆牌面我能理解,但现在只是打崩了建奴的主力,你就这样半场开香槟,是不是早了些。
    “前些日子,朕让魏忠贤南下去替朕办点儿事情。”
    闻言,朱由校笑眯眯的看向众人,突然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
    “结果他到了南京后,给朕传信说,南京镇守太监疯了。”
    “!!1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直感觉背上寒毛炸起,纷纷瞪大了双眼。
    南京镇守太监,皇帝在南直隶的眼线,疯了?
    这什么能顶破天的消息?
    “启,启奏陛下。”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韩爌谨慎的出声道。
    “据臣所知,南京镇守太监王诚,是神庙万历三十七年派去南京的,是不是他年岁已高,神志不清,被误以为是疯。”
    虽然是个山西人,但韩爌知道,只要大明不亡国,他们和东林党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南方是东林的大本营,虽然还有个浙党,但从名字就能开出来,主体是浙江人。
    而东林,则是在南直隶,多是江苏和两淮人。
    在皇帝本就因为拖欠赋税而觉得南方不恭顺的情况下,又发生个镇守太监疯了的事情,这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是年老导致神志不清,还是因为什么原因疯了,魏忠贤的奏本里没说清楚。”
    听到韩爌的话,朱由校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
    “朕已经让魏忠贤去查了,等他查个明白后,再说吧。”
    “臣明白了。”
    闻言,韩爌连忙躬身道。
    娘的,赶快回去问问,南直隶搞什么呢?
    又与众交待了一番给士卒的封赏之后,朱由校才端茶送客——南海子不管饭食。
    当众人都走后,朱由校就忍不住又拿起了孙传庭的捷报翻看。
    黄台极死了。
    在他的心里,黄台极,是建奴中威胁最大的一个人。
    因为就是在黄台极的手里,建奴从一个劫掠团体渐渐的转变为了一个封建制部落。      满清的崛起,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了。
    地利,地处北方,拉拢蒙古人后,整个大明的北方防线被戳穿成了筛子。
    人和,大明因为内部的农民起义,自己给自己放血。
    而天时,一部分原因是此时狂暴的天灾。
    而另外一个因素是,现在是火器全面压制冷兵器的最后一个窗口期。
    十六世纪中叶,燧发枪出现,西方各国开始大规模列装。
    也正是这个时期,通过三十年战争将西班牙送入养老院的英法开始全面崛起,全球布武。
    没有黄台极及时的做出了拉拢汉人的战略,螨清再上个十年,到时候自研的、仿制的燧发枪都出来了,螨清十辈子人都别再想入关了。
    这样一个让朱由校非常忌惮的人,就如此这般的,死在了豹韬卫的手里,死在了拉拢蒙古人的路上,让朱由校很是意外。
    而在意外之后,朱由校就将黄台极的事儿抛在了脑后,开始思索辽东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东北那旮沓,宝地是块儿宝地。
    但问题是,现在正处小冰川时期,东北不用说,更冷。
    想要让东北发展起来,现在就需要移民实边。
    “这投入的成本,十年内是别想收回来了。”
    摇了摇头,朱由校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宣纸,让刘时敏研墨,开始书写自己的治辽策。
    而当此这时,辽东大捷的消息也在京城传播了开来。
    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苦。
    欢喜的人是为了大明而高兴。
    当然,也有可能是建奴让大明打赢了这一次,距离剿灭肯定就不远了,想来这辽饷的取消也快了。
    而愁苦的人,则是因为这次打胜仗的军队,是京营。
    大明打了胜仗,他们肯定高兴。
    但京营打了胜仗,就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能高兴起来的事情。
    京营是皇帝的腰杆子,京营支棱起来就代表皇帝也支棱起来了。
    尤其是现在的这位将家搬出了北京城的年轻皇帝,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埃
    对于这个局面,肯定是有人坐不住的。
    于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你说宫里闹鬼了?”
    听到刘时敏的汇报,朱由校瞪大了眼睛。
    “不是闹鬼,是显灵。”
    听到皇帝的话,刘时敏纠正道。
    “昨夜午时,太庙里传出阵阵笑声,宫人们都言,是陛下英明,将要剿灭建奴,神庙显灵了。”
    “娘希匹。”
    听到刘时敏这话,朱由校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直跳的右眼。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明显是跳灾埃
    “你去,派人将守太庙的人都抓了。”
    将手放下来,朱由校指向刘时敏,不过,随即他就向门外喊道。
    “不,传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还有东厂的秉笔太监来。”
    “皇爷,这?”
    看到皇帝的动作,刘时敏有些不解。
    这先帝因为打了胜仗而显灵,这是好事儿啊,怎么皇帝脸色突然大变了。
    传旨的太监还未离开,朱由校就已经转头,眼中露出凶光,在刘时敏反应过来前,抽出了身侧的苗刀,架在了刘时敏的脖子上。
    “皇、皇爷。”
    被皇帝用刀架在脖子上,刘时敏动都不敢动,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留下。
    “谁告诉你,说太庙里神祖的牌位显灵了?1
    双眼死死的盯着刘时敏的眼睛,朱由校恶狠狠的问到。
    “是,是魏升。”
    不敢怠慢,刘时敏连忙说道。
    “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魏升,他今日清晨,给奴婢报告宫内情况时说的。”
    “你相信,神庙显灵吗?”
    眨了眨眼,朱由校继续问到。
    “奴婢,奴婢。”
    听到这话,刘时敏一时间说不出口。
    这是该说相信呢,还是该说不相信呢?
    “呀1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却见徐婉儿端着碗汤正要进来,见到这一幕,双手一松,汤碗就落在了地上,捂住了小嘴。
    “夫君,这是?”
    徐婉儿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惊讶的看着皇帝拿刀架在大内总管的脖子上。
    诡异的沉默保持了许久,朱由校终于将放在刘时敏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
    “告诉朕,神庙显灵的事情,你参与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
    这个时候,刘时敏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皇帝这是明显不相信神庙会显灵。
    “好,朕相信你。”
    点了点头,朱由校这才道。
    “等许显纯到了,你与他一起去,将昨夜守着太庙的人都抓了,也不用审,以看守太庙不利,当众杖毙。”
    “奴婢遵旨。”
    这个时候,刘时敏已经知道,太庙神宗显灵的事,已经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连忙答应道。
    “去外面候着去。”
    将苗刀插回刀鞘,朱由校挥了挥手道。
    “是。”
    闻言,刘时敏连忙躬身向外面退去。
    “夫君。”
    来到朱由校的身前,徐婉儿有些不解的问道。
    “发生什么了?”
    “一点小事。”
    脸上瞬间变幻出了笑容,朱由校将徐婉儿搂在怀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用脸颊贴着徐婉儿的颈静脉,朱由校突然问道。
    “神庙显灵的事儿,你知道吗?”
    “神庙显灵?神庙显灵了?1(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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