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境遇真是难以捉摸,若是可以重新再选一次,王挚觉得自己还是更想去快意恩仇,浪迹江湖,虽然现在知道了江湖人多半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苦恼。
    但现在王挚不得不独自一人赶往城北的禁军军营,开始迎接自己一段新的人生。
    林世同早朝之后会和满朝文武陪着皇帝一起去。林暮青进不去,留在了家里。王挚只能独自前往。
    时辰尚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从林府老宅到达军营大概要走半个时辰,王挚特意提早了时间,免得误事。他估摸着到达军营时能比集合时间早出小半个时辰。
    只是他不想误事,别人却不这么想。
    在因靠近军营而稍显荒凉的一条小巷子里,王挚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披袈裟的矮壮和尚。
    “少年,又见面了。我等你很久了。”那和尚看着王挚微笑着说道。
    王挚看着这和尚心中念头转动,真有人如此看重自己么,还派人来阻拦自己。
    “我知道你是出云帮的人,是李伯雄让你来的吗?”王挚问道。
    那和尚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昨日刚喝过酒,说好了公平竞争,怎的今日就翻脸了。”王挚自己嘴里嘟囔着。
    那和尚倒是不着急,委托他的人本就是要让他拖延王挚的时间。听到王挚的自言自语,依旧微笑着,道:“这个,贫僧倒是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王挚看着他,皱眉道;“你知道?”
    “因为他们是公平竞争,但你却不是。”
    “此话怎讲?”
    “因为你是林世同的人。”
    王挚顿时恍然。这巡游司本就是由林世同为首的变革派和皇帝一起商量出来为变革打头阵的,当然不能冒险两个副手的位置都由比武决定,万一最后是两个保守派的人胜出了呢。
    所以,虽然朝堂之上群臣最终商议出了比武的办法,但却还加了一条最终要由卫戍统领考察确定的规矩。
    现在看来这条规定是为自己定的啊。
    那另外一个位置多半会为了堵住保守派的嘴就真的由最后比武胜出的人得到了。这样一来,改革派在保证自己能占一个位置的情况下,还能再去争取另外一个。
    自己这是被内定了啊。
    想到这,王挚抬头看了看太阳,大致判断了一下时辰。
    “你有把握挡住我?”王挚看着那和尚的眼睛问道。
    “他们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这双手掌。”
    “那就别废话了。”
    王挚说完,调整自己的位置,向前迈了一步。
    那和尚向王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贫僧礼念,得罪了。”
    说罢,这礼念和尚将袍袖凌空一卷,当先攻了上来。
    王挚看着那和尚似奔雷怒涛一般的掌势转瞬到了自己眼前,带起的狂风吹得自己脸颊隐隐作痛,知道不能硬扛。脚下一错贴着巷子的墙根向旁边闪过,同时双手成拳,对着礼念的秃头攻了过去。
    一时间,这窄小的巷子里“吭吭哐哐”之声不断。
    巷子中间处的一户人家大概是刚刚起床,一个男人打开大门手里提着便桶正要去倒掉,猛然看到打斗的两人,吓得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瞪得溜圆,转身跑进大门又将门重新拴上了。
    王挚和礼念交着手心中不由得惊叹连连。这和尚在自己所交手过的仅有的几人中绝对是要排到第一的。
    掌力雄浑似海,掌势奔涌不绝。招式更是绵密如织,大有雨泼不进的架势。层层掌影一重重袭来,前者未到,后者已发,实是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那边礼念和尚心中却也是惊骇不已。头一次在五里坡见这少年时,一手空中接人,脚下踏物回转的轻功已是让自己由衷赞叹。今日再交手,这少年的气力,招式,应变却均是不弱。
    双拳拳风呼啸,出招角度刁钻。脚下的步法不似自己这般步步为营,却是灵动异常,使得自己绵密的掌势几乎挨不上他的衣襟。
    礼念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两人如此强度的打斗持续了大概有一刻钟。王挚见礼念掌势虽还是沉雄浑厚,但额头却已经见汗了。脚下步法更加飘忽起来,围着礼念的身子四处乱转,同时手上收了几分力道,只是不断牵引着礼念手里的招式。
    又过了半刻钟,礼念已是口中粗喘连连,眼见要撑不住了。
    王挚见时机已到,双手变拳为抓,迎着礼念攻来的掌风直插进去。
    礼念看着掐在自己脖颈处的手,双掌收了回来。自己若是再攻下去,这少年绝对会在自己的双掌印在他身上前掐断自己的脖子。
    “我本该杀了你为沈伯父报仇的,但我想沈红绫怕是不愿意我多管闲事。”王挚看着礼念满是汗水的脸说道。
    礼念面色灰败,双手合十没有说话。
    王挚放开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
    ......
    王挚赶到军营门口时正赶上那两位刑部官员要往大门里走去,赶忙喊住两人,口中告罪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此时时间算得上是刚刚好,两人倒也没有为难他,拿出一本册子,在王挚的姓名后面打了个勾,便让他进门去集合。
    今日的校场处与那日来报备时大不一样。依旧是松软的红土,却是明显被人平整过了,上面好像还洒了水,避免尘沙四散。
    北面彩台高架,遮阳的华盖在风中飘摇着。上面摆了不少的桌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央一把宽大奢华无比的雕龙大椅。
    但这些却不是最让王挚注意的,最使人惊叹的是围着校场与彩台四周站立一圈的禁军军士。
    前后十列军兵,绕着校场和彩台密密的站了一圈。各个身姿挺拔如枪,身上玄黑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每人手中各握着丈许高的旗杆,上面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飘舞,交织成一片玄青色的旗海。腰中乌黑刀鞘的佩刀刀把整齐划一的朝向前方。
    肃穆无声的阵势让人见之胆寒。
    王挚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场的禁军怕是得有千数之多。
    “王挚兄弟,到这边来。”远处传来了云苏葛的喊声。
    王挚转头看了一眼,校场的南面也有一处较小的台子,上面摆了几张桌椅,云苏葛等二十几人便坐在那边。
    王挚快步向着那边走去。
    “王挚兄弟,你这是从家里一路跑来的吗?”云苏葛看着王挚快要被汗水湿透的衣衫,笑着问道。
    “是啊,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所以赶得急了一些。”王挚向着在座的众人打过了招呼,随口应着,目光紧盯着云苏葛的表情。
    自见到那礼念和尚后,王挚心里一直疑心想要阻拦自己的人是云苏葛。毕竟他是知道李伯雄能接手出云帮背后是有平王府的帮助的。说不定,出云帮现在就是平王府的势力。
    但在云苏葛的脸上并看不出来什么。
    “世子殿下,可知道一个叫礼念的和尚吗?”王挚决定再试探他一番。
    “礼念?那位号称‘降魔铁掌’的礼念和尚吗?我倒是听说他最近在京城之中,但却无缘得见。王挚兄弟认识他吗?”
    王挚盯着云苏葛的脸,觉得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
    “哦,刚刚有点事情,那位大师帮了我的忙,我是想打听一下他的住处以后好去报恩的。”王挚见他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便信口胡诌。
    “那倒是遗憾了,我以后会帮王挚兄弟留意的。”
    王挚冲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得赶紧恢复些体力才行,刚和礼念和尚打了一场,消耗着实不少。
    ......
    ......
    比武的众人集合的时间要比正式比武的时间早上不少,因为比武根本就没有准确的开始时间,一切都得看皇帝和大臣们来的早晚。
    当然不能允许有皇帝等着比武众人的情况出现,所以现在这二十几人只能早早的在太阳下等着。
    好在今天不热,王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一时间心中想法纷繁。
    当年在村里发愿定要闯荡江湖的时候,何曾想到自己如今江湖侠客没见到几个,却要先见到这统御天下的真龙天子了。
    不知道这皇帝长得什么样子,这以后要是回到村里和那些乡邻说起来,可是要比自己见到了什么大侠有面子的多了。
    随即又想到长眠于城北那棵大树下的金古良。不知道大叔若是见到如今自己的境遇会作何感想。不过这一切都是大叔你造成的啊,当年你若不收林暮青做徒弟,那一切就都将不一样了。
    想到林暮青又是一阵苦笑,自己若是回去向她炫耀自己见到了皇帝,必然又会引来她一顿白眼。
    日头在王挚脑中各种无趣的想法中向着中天渐渐漂移。
    终于大营门口处一声嘹亮的喊声惊断了他的思绪。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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