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一切归于平静。
    星辉堂的内室也早已熄灯。
    穆戎突然惊醒。
    他的寒冰封穴之毒再次发作。
    上一次发作时,他身体如受桎梏一般,整整两个时辰连抬抬手指都做不到。
    而这一次,他只觉得整颗心仿佛被包裹在千年寒冰之中,痛到几乎麻木。
    好在,这一次他的行动并未受限。
    只是这次的寒意更甚以往,甚至连周身的气体都在凝结成霜……
    穆戎心道不好。
    他必须马上离开此处!
    就在身旁不远处的内室中,他可以清楚的听见徐容容平稳的呼吸。
    若是寒意不能散去,迟早会惊醒她……
    穆戎强撑着站起身,但周身因为寒冷颤抖的不能自己,内力在此时也毫无用处……他甚至连鞋子都无法穿上。
    于是,他只能赤着脚,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外出去。
    好在徐容容夜间从不留人值夜,他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去。
    只是……
    他的双足所到之处,留下的皆是一层冰霜。
    ……
    翌日清晨,徐容容在梦中翻了个身。
    她只觉得身上满是覆赘,于是揉着眼睛醒来——
    自己身上竟然裹着两层被褥!
    这还是她与穆戎成亲后的一日晚间,她周身有了寒意后让文摇拿出来添加的被子,一直叠放在床的里侧尚未收回去。
    可昨晚,怎么会又被自己裹在身上了呢?
    如今转眼就要进入六月了,夜间虽然偶有凉意,也不至于会让自己不知不觉间盖上两层吧?
    她疑惑的起身,抖开被褥。
    听见房中的动静,知道自家小姐已经醒了,于是文摇端了水盆走进来:“小姐您醒……啊……!!!”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她便惊叫一声,向后滑去。
    徐容容也被吓了一跳,她赶紧走到外间:“怎么了?”
    “奴婢无事……”文摇惊魂未定,“只是险些滑了一跤罢了。”
    说完,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地面:“这里怎么会有水印!”
    无端端的,地上怎么会有水渍?方才她就是毫无防备的被这水渍滑倒,好在后面是屏风,她这才没有倒下。
    只是后背撞在屏风上,隐隐作痛。
    “出了什么事?”在廊檐下喂兔子的洛书,听见这么大的动静,赶忙将草料筐一丢,跑了进来。
    文摇深吸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她看着洛书:“无事,不过是滑了一跤罢了。只是……昨夜这地面难道没有擦净?”
    洛书摇头道:“绝不可能,我亲自盯着竹清和竹韵收拾的,伺候小姐睡下前,我还亲自来检查过,外间的地板是干干净净的。”
    “这可奇了怪。”文摇疑惑道。
    看着她吃痛的样子,洛书忙从她手中把水盆接了过来:“别奇怪了,你先歇歇,我来服侍小姐梳洗……”
    “不着急。”徐容容说完,进了内室取出一樽长颈药瓶,“先看看后背,方才撞的那一下听着不轻,不知道有没有淤伤。”
    “是。”
    解开文摇的衣衫,后背果然出现一片青紫,洛书忙从药瓶中倒了药油出来,为她推揉。
    “这药油难道又是小姐新研制的?”洛书一边擦,一边问,“有种茉莉花的清香,比外面卖的药油香润多了。”
    “若是文摇用着觉得不错,便拿去给舒先生看看,研制一些摆在药铺里。”徐容容淡淡的说。
    先前她看到“五竹”们在院子里忙碌时,时不时的磕磕绊绊,于是想到天气日渐炎热后,一旦换上轻薄的夏衫,更是少不了留下青紫或者淤痕。
    在府中做事的人都会如此,那外间的百姓更是少不了磕碰撞摔,而以往的药油药味极浓,再加上天热易出汗,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过于难闻,因而百姓们不愿意使用,若是能有一种味道极淡的药油可以代替,想来定然会供不应求。于是她便在闲暇时请教了舒庆后研制了一瓶出来试试,没想到今日正派上了用场。
    “小姐真厉害!”
    徐容容没有回应,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水渍。
    害的文摇差点摔倒的水渍,并非只有一块,而是不断绵延到外间的榻前,看上去……更像脚印?
    ……
    京城八巷中那间最大的医馆中,舒庆面色难堪的坐在后院之中。
    昨夜,又死了一个身中寒毒的人!
    舒庆的手紧紧握成拳。
    那人死的时候面色如常,外表看不出一丝不同,唯独心口那一处,异常的冰冷。
    寒毒之人每次发作,表征都不相同,昨夜致死的这一种症状,更是从未见过!浑身毫发无伤,唯独心脏冰冻停滞,这寒冰之毒究竟还有多少种变化之法?!
    短短十几日,死了两个人,可他依然束手无策。
    不知道留给自己,留给侯爷的时间,还剩多久……
    好在,他借口去侯府请平安脉的时候,穆易告诉他侯爷上朝去了。
    虽然没能见到穆戎,但听到他能正常上朝,舒庆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
    人,没事就好。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车中,正琢磨着如何调整解毒的方法,突然马车剧烈的晃动一下。
    他一个不察,整个人摔倒在车厢中。
    “眼睛瞎了!”车夫呵斥道。
    “你眼睛才瞎了!本小姐这么大一个人,你不知道让一让,赶着去投胎啊!”车外的话音刚落,又听见“咣”的一声,接着马车又是剧烈一晃,还未扶稳的舒庆又摔倒在车厢内。
    两次冲击让他头昏脑胀,耳畔只传来车夫喝骂的声音。
    “你这个蛮子好不讲理!”车夫骂道,“踹完马车就想走?你给我站住!”
    “罢了……”车厢内的舒庆晕头转向的起身,推开车门,摆了摆手,“行了,别耽搁了,快回去吧。”
    车夫见状忙道:“先生您没事吧,方才那个女蛮子横冲直撞的,还不讲道理……”
    说完,他手指着那个女子离去的方向。
    舒庆只来得及看见她的一角衣摆,她整个人便消失在巷道之中。
    只是方才的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个念头不过在他脑海中忽闪而过,他没时间细想,直接吩咐车夫继续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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