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满了人的凤仪宫此时正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呆呆的望着闻行任身后之人。
    只见那被四皇子挟持在手的老皇帝,竟是倦懒的靠在几人共抬的龙撵之上,手撑着额角双眸微睁,带着审视一一扫视过眼前众人,虽然没有开口,可无形之中那却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皇帝的目光在林将军和林思慎身上略微停顿,最终轻飘飘的瞥向人群之中脸色惨白呆若木鸡的四皇子,饶有兴趣出声问道:“怎么朕才走了几日,这皇宫之中就变得如此热闹?”
    眼前的老皇帝和被四皇子挟持在手中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让众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实在搞不清现下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因此老皇帝的问话一时无人敢回答,凤仪宫内陷入一片长久的死寂。
    还是林思慎最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扯身旁呆若木鸡的林将军,然后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先于众人单膝跪地拱手恭敬高呼:“微臣,恭迎陛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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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之林将军也跟着跪下,羽林卫见状也齐刷刷的跪下,铠甲摩擦放下兵器响动惊醒了那些文武百官,他们不甘示弱呼呼啦啦的跪作一团,一众人异口同声的高呼请安。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以四皇子为首的一干人等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同望向了四皇子,可四皇子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从老皇帝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犹如被人当头棒喝,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等局面,他的计划明明就天衣无缝,为什么还会出现一个和老皇帝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他手中挟持的人只是老皇帝的替身?
    若真是这样,那老皇帝究竟是何时出宫的?他又是怎么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四皇子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沈顷绾,沈顷绾仍是施施然的负手而立,她倒是没有像众人那般跪地向老皇帝请安,而是如过往般,面上噙这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浅笑,一言不发静静的凝望他。
    只不过这一次,四皇子分明从她眼底看出来一丝讥讽。
    不甘和屈辱一同袭上四皇子心头,他眸子瞬间涨得血红,手中的刀死死的勒进了身前人的脖颈,他不愿服输的指着龙撵上的老皇帝,怒声冲着众人吼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睁开狗眼好好看看,他才是假的!”
    话音落下,可众人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跪在老皇帝跟前,压根就没人理会他,就连闻行任也没有抬眸看他一眼,而是万分懊恼的闭上了眼。
    只有被四皇子挟持在手中的“老皇帝”,突然怪异的冷笑起来,没有掩饰的咳嗽和刻意压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就像是...太监。
    谁真谁假一目了然,四皇子的心沉到了谷底,闻行任见状亦是无声的暗叹了口气。
    四皇子原本的计划的确天衣无缝,只要他成功的在宫中挟持住了老皇帝拿到了退位诏书,等闻行任领着大军先行赶来时,便能替他稳住局面,要挟百官振臂一呼拥立四皇子为帝。等到那时,就算另几路赶来救驾的大军抵达京城也为时已晚,
    闻行任也的确打算这么做,直到叛军开始攻打皇宫的那日,日夜兼程率领大军赶赴京城的他,竟迎面撞上了本不该出现在那的老皇帝,以及...沈顷绾。
    闻行任不知道四皇子那究竟出了什么差池,老皇帝居然会出现在京城外,他本打算狠下心肠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老皇帝和沈顷绾一同捆回京交给四皇子。
    可老皇帝和沈顷绾出现之时,可不单单只有他亲眼所见,他手底下不少人都瞧见了老皇帝,其中不乏曾有幸面圣之人,他们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如闻行任般对四皇子忠心耿耿,那些人亦有自己的盘算,犹犹豫豫始终不敢动手。
    而更让闻行任又惊又怕的是,他手底下似乎有沈顷绾安插的人手,甚至还有人是跟随他征战多年亲如手足荣辱与共的兄弟,他们分明未曾见过沈顷绾,没有半点与她勾结的迹象,甚至于并没有做出什么异样举止,就足以让闻行任惴惴不安惶恐至今。
    是的,他们什么也没做,他们只不过是自沈顷绾一出现起,就对她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当初在四皇子的属意下,闻行任将亲近的手下都查了个遍,身旁只留几个可靠亲信,为的就是以防沈顷绾在他身旁安插人手,坏了四皇子的大计,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疏忽大意了。
    想到这,闻行任悄摸抬眼抬眼看向了不远处那道不染凡尘的翩然白影,恍惚之间耳畔传来沈顷绾风轻云淡一声低语,至那日起,他背脊冒出的寒意就从未消散。
    “闻将军,迄今为止你所走的每一步,并非你想走,而是...我纵许你走。”
    沈顷绾究竟有多可怕,闻行任已不敢再想,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龙撵上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老皇帝,心头突然浮现一个更加让他胆寒的念头。
    若他和四皇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沈顷绾的精心算计之下,那...陛下呢?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想,那这天下只怕也是沈顷绾手中的棋局,而活在棋盘上茫然不知的人便是她的棋子,又有谁尚能幸免呢。
    “闻行任,你还不动手!”
    闻行任正惶然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四皇子怒声嘶吼,他幽幽暗叹了口气看也不看四皇子一眼,转身恭敬的冲着老皇帝拱手行礼:“陛下,可要卑职...”
    “哼。”
    老皇帝只冷哼一声,闻行任就立即噤声不敢言语,直到老皇帝缓缓一抬手他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老皇帝给搀扶了下来。
    老皇帝行过匍匐身下的文武百官,径直走到了林将军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亲自把林将军给搀扶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笑意:“林爱卿,快快起身。”
    “叩谢陛下。”
    林将军也是满头冷汗,他心下万分庆幸方才林思慎拉住了他,否则一旦他被四皇子蛊惑真的一步踏错,此时只怕已是万劫不复。
    老皇帝轻轻拍了拍林将军的肩头,而后垂眸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林思慎,也不理会还在叫嚣的四皇子,竟开始封赏了起来:“至今日起,林爱卿便是我晋国的护国公,不仅如此,朕还要让林爱卿的子孙后人都承袭这护国公之位。”
    林将军有些头脑发蒙:“这...老臣何德何能...”
    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顷绾一眼,而后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将军的话:“林爱卿毋须多言,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今日该赏的朕定要赏,该罚的...朕也定要重罚。”
    最后半句话老皇帝声音冷了许多,目光随之玩味扫过那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其中不少人此时已是如丧考妣面如死灰。
    四皇子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前是羽林卫和反水了的闻行任带来的大军,身后是虎视眈眈的禁军,形势逆转的猝不及防,顷刻之间他就落得和二皇子同一个下场。
    二皇子想必也不会料到,他临时前那句嘲讽这么快就成真了。
    无论四皇子说些什么都没人理会他,于是他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还在不停的闪烁着,似乎还在思量着如何逃过一劫,他和二皇子一样不肯服输,可他却自诩比二皇子聪明得多。
    既然已经没了胜算,倒还不如老老实实伏罪,倘若老皇帝真的想立沈灵玉为太子,念在沈灵玉的面子上定会饶他一命,也许只是像软禁太子一样将他软禁起来。
    只要侥幸活下来早晚有一日能东山再起,就如当初他在岭南那等苦寒之地隐忍。
    等到哪日老皇帝归西沈灵玉继位,届时他再想法子从沈灵玉手中把皇位夺回来,他还没有输,只有身死才算真的输了,他才不会像二皇子那般愚蠢至极。
    念及此,四皇子像是失了力气般松开了手,手中长刀应声落地,引来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四皇子颓然的跪倒在地,他痛苦的埋下头去肩头随之不停抖动,就在老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刻,他猛得抬起头来,面上已是涕泪横流,他羞愧的对着老皇帝重重的磕下头,然后带着哭腔认错:“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一下又一下,老皇帝没出声,四皇子就这么不断的磕着头认错,直到额头被磕的鲜血淋漓,他才抬起头来,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满脸血泪跪着爬向老皇帝,口中凄凉哀求。
    “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老皇帝看着爬过来的四皇子,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拦住四皇子的闻行任,而是目光一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直到四皇子爬到了他脚边卑微祈求他的宽恕。
    沈顷绾似乎早已洞悉四皇子心中所想,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四皇子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老皇帝脚边,就连她也不禁感慨,与四皇子这么一比,自刎而亡的二皇子倒显得有几分骨气。
    老皇帝似乎也有些厌恶四皇子,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他冷冷偏开头去,看着满目疮痍的凤仪宫,蹙眉下令道:“来人,先将这叛臣逆子押入天牢,待查清与他同谋的党羽后一并定罪,余下一干人等随朕去正德殿。”
    叛乱并未平息,想来接下来这几日京城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老皇帝身后,往正德殿走去,余下的大军在林将军和闻行任的命令下,率军出城驻扎。不相干的人则是由禁军一同暂且关押起来,而一早躲起来的太监宫女此时终于出现,开始清理起满地的尸首血污。
    林思慎与文武百官一同前往正德殿,转身之际她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却见沈顷绾依旧站在原地,正默默凝望着她,目光萦绕着一丝淡淡忧愁和悲伤,那般深情那般复杂,仿佛在无声的述说着千言万语。
    薄唇微微一动,她似乎轻声说了两个字,虽然林思慎没有听清,可她却瞬间读懂了沈顷绾的意思。
    “等我。”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勾唇讽刺一笑,而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等?她一直在等,而且已经等得...快要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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