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而是慢慢退回去,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睡觉了。
    他打算换一种方法。
    只是这种方法需要更多的耐心,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都似乎没有任何动作。
    中秋过后,渐渐就到深秋了。千里密林里,树叶开始凋零,小草开始枯黄,有时候大清早起来,树干上、小道上、帐篷上,也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山中无日月,但求生盟里很多人都带了晷盘,这是一种记载时间与历法的仪器,用镶嵌在圆盘上的灵石催动。它有几种形态,能够戴在手腕上的,叫做“手晷”;用一根链子拴了放在衣兜里的,便是“怀晷”;此外还有碟子般大小,还能指示方向的,便是“罗晷”。
    晷盘上显示,今天是圣历九月初八,明天就是重阳节了。
    秋雨淅沥,把原本干燥的林间空地浇透了,一片泥泞。求生盟的少年们就在这泥泞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还得注意两侧的丛林,以防突然有妖兽蹿出来了。
    昨天,就是突然蹿出一条蛇来,一口将刚加入求生盟的小林子给咬伤了。
    这段时间里,求生盟增加了不少新人,现在的总数已经接近六十,每个队都有了一两个“后备人员”,走在林间路上浩浩荡荡,叶汝白的脸上也时常都是志得意满的。
    实力也增强了不少,现在已经有近三十人在修炼“第一仙术”,当然主要还是原本那些少年,张弃在传功选择上还是很严的,没有经过多次考验,或者有人担保,他不会轻易传授。气丹境已经增加到十九个,加上他这个血丹境,全盟现在已经有二十名修士了。
    叶汝白已经修炼到气丹境巅峰,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突破到血丹境;而且修炼到气丹境巅峰的还不上他一个,莫愁、凌落雪和雷长啸也达到了:不得不说,万丈山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灵气实在太浓郁了,各类资源又多,在这里面修炼,速度至少是外界的数倍以上!
    在乱石阵中得到的六部秘笈,大伙都已经在修炼了,特别是《太白刀经》,叶汝白、叶飞、萧大妮等人共同参详之下,都已经初窥门径,叶汝白甚至已经修炼成了第一式。
    大家都有进步,只有张弃没有。他的修为像是禁锢了,纵然吃了不下五十颗上品太液丹,却仍然没有一丝进展,仍然是血丹境初期,刚刚稳固境界的那个状况。
    有时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天弃之人,要不然,那么多丹药,都吃到哪儿去了?
    要不是莫愁时常宽解他,鼓励他,他恐怕都快要自暴自弃,不愿继续修炼下去了。
    不过除了修为,他其他方面的进步还是有的。首先是炼丹,他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地炼制二阶丹药了,而且有时候他甚至有尝试着炼制一下三阶丹药的欲望。
    那株萤火草,他已经全部用来炼制“火益丹”,然后分发给盟里的兄弟们了。
    功法上,他又完善了“第一仙术”的修炼路径,让它更能够适应各种属性的修士,事实证明,这些改动是有益的,求生盟这么多少年在修炼,就证明了它强大的生命力。
    秘技上,他也改善了不少。虽然一直以来,他基本没有出手过,但强大的感知力和对武道的独特理解,再加上《指掌江山》、《无用之书·仙之悖》、《仙灵遗解》,以及《剑道》等书的参详,他也完善了他的不少秘技,更是新创造出了两个秘技,威力还是十分强大的。
    总之,一路行来,收获还是很大的。
    队伍在泥泞的草地上继续行进,有人在喘气,有人在沉默,更多的人在聊天。
    “四队的兄弟们,都跟上了,不要掉队!”
    “陈队长,你说得容易,那要跟得上啊。要不,你帮我背这一大个包裹!”
    与陈开河顶嘴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长得很壮实,一脸络腮胡子,但修为很低,只有三品炼血境。偏偏他又带了不少东西,血祭令里根本放不下,便只有背着个大包裹。
    “少废话,参加了求生盟,就得遵守求生盟的规矩!有谁敢掉队的,一律驱逐出去!”
    陈开河脸色一肃,声色俱厉。他担任了这段日子的队长,威严还是养出来了的。
    那青年嘟嘟嘴,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柱着根棍子,艰难地往前走着。
    “兄弟,新来的吧,谁不知道这些队长们啊,你敢跟他顶嘴,胆子够大的!”
    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挤眉弄眼地凑过来。他的修为也不高,只有二品炼心境。
    络腮胡子青年睨了他一眼:“你不也新来的,啊,充什么大尾巴狼?”
    他望着陈开河的背影,又不满地嘀咕道:“哼,驱逐出去?以为老子怕了啊?”
    “那你就出去呗,赖在这儿干什么,好玩啊?”三旬青年笑道:“兄弟,别骗自己,现在你能在求生盟里,算是祖上烧高香!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也是原来的队伍被打散了,才参加了这求生盟的吗?真要把你驱逐出去,那还不得哭爹喊娘的啊?”
    这么一说,络腮胡子就沉默了。过得一阵,又恨恨地道:“真不知道夏侯家族的人发了什么疯,老子十几个人走一起,又没有影响到他们,居然把咱们屠了只剩下五个!”
    “哦,你们也是被夏侯家族屠的?”三旬青年皱皱眉头:“难道也是为了找那个什么人?”
    “说是找什么凌什么的,老子当时走在队伍后面,也没有听得太清楚。这圣之血祭,不是只有林、陈、叶、萧四姓人参加吗?我们那队里十几个人,就全都是姓萧姓林的。谁知道那个姓凌的啊。我们就说不知道,那伙人却太歹毒了,从前头杀起,要不是老子见机得快,又落在最后面,恐怕老子也成了他们刀下之鬼了!娘的,真是飞来横祸啊!”
    “是啊,我们也是遇到夏侯家族,说是在找什么凌什么弃的,生生被杀了五六个!”
    三旬青年啐了一口,道:“下次老子得问问他们夏侯家的,找那人,关老子什么事啊?”
    两个青年的声音都压得极低,这些话,他们以前从来没说出来过,今天也算是“偶遇故知”,这才说了出来。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夏侯家找的那什么“凌弃”,到底是谁。
    在求生盟里,大伙都很尊敬张弃,从来不叫他名字,都尊为“军师”,叶汝白等人也只称他为“凌兄弟”、“凌哥哥”之类,所以新加入的兄弟们,都不知道他就化名为“凌弃”。
    可是别人没听见这两个青年讲话,正好走在他们后面的左千却听见了。
    他只听得神色微动,嘴角挂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晚间安营扎寨的时候,左千便没有和第七队的其他人在一起,而是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啃着灵麦粉制成的面饼,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哼,说是求生盟里大伙都一样,不分地位高低,大家只为活下去,真是这样吗?”
    略带怨毒的目光,首先投向的不是叶汝白、张弃那些人,而是投向了林小虎。
    此时那个矮壮的队长正捧着个海碗,目光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火堆,在发着呆。
    “从拿了你那颗蛋和火灵石,你就这个样子了!老子跟你提了几次,叫你教老子修炼,你总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能够教你妹妹,为什么不能教老子?”
    左千嘀咕了几句,忽然跳下石头,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小虎身边。
    此时的他,脸上已换了一副谀笑的面孔:“老大,老大,你来,我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你真的听清楚了?”听左千讲完那两个青年的对话,林小虎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他们真的说,夏侯家族在找一个叫凌弃的?没有错?”
    “应该是吧!”左千很是郑重地道:“这可是一个重要的信息,我觉得,不管我有没有听错,我们都得宁可信其有。老大,你说,我们要不要马上跟军师报告,找那两个人来问问?”
    他紧皱双眉,很是担心:“要是夏侯家真的找来了,军师没有防备,那可怎么好!”
    “不不不,先不能说,没经过证实的消息,怎么能胡乱说出去呢?”林小虎撮着牙花子,低声道:“这事你不要说,你找个机会去警告一下那两个家伙,叫他们也不能乱说。贵族老爷们的事情,我们是乱说不得的,小心哪天夏侯家族找他们算账了。”
    “好的,我记下了,我会找机会警告他们两个的!两个新来的家伙,要是敢在队伍里胡言乱语,乱了求生盟的军心,我们也饶不了他们!”左千很是听话地点点头。
    林小虎回过头来,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事情,终于要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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