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忙活着做饭的厨子和帮忙的妇女们也都领了工钱,各自回了家。小海在半下午时分,也揣着董学奎给他准备的一大包吃食回去了。眼下院子里就真的只剩下领娣和董学奎两个人了,她着实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平时忙碌惯了,这一会就这么干坐在屋里,却让领娣觉得很不适应。
    院子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人来人往的留下了一地的泥巴,还有吃剩下的骨头。不知道谁家的狗正在院子里叼着散落在泥地里的饭菜,领娣找不到事做,但是又不想就这么呆在屋里。院子门口放着一把光秃秃的大扫帚,拿在手里完全就像是根棍子,领娣一点点的把院子里的泥巴和鞭炮碎末往外扫。
    “领娣,外边冷,别忙活了,进屋来。”董学奎似乎是被笤帚“唰唰唰”的声音吵醒了,原本下午客人走完后,她已经喝的七荤八素,找不到方向了,好几个小伙子把他架进了屋子里,扔在了床上。领娣那时候正在床上坐着,眼瞅着董学奎躺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走完了之后,她更是觉得心慌。不由的就想着能找点什么事儿做,只要忙起来,她就不会有哪些闲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直到董学奎叫她的时候,她才察觉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拿着笤帚已经站在原地机械式的挥动了不知道多少次。除了最开始扫完的那一块,其他别的地方还是一地的狼藉,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在原地站了那么久。
    “哦,那个,我先把院子扫一下……”领娣有些尴尬的回应着说,然后又慌忙的挥动着大扫帚,把脚下的泥土和渣子往场外扫。
    可还不等她把几十平米的青石板场子扫干净,董学奎却已经披着衣裳站在了她身后,他从领娣手里接过扫把,本来想着拉领娣进屋,好好跟她说几句话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领娣两个人单独相处,尽管他是个已经离过一次婚的男人,但此时却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
    “那个,你饿不?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董学奎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抓了抓后脑勺说道。此时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实人,让领娣有些错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有点像是年轻时候的父亲。
    领娣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从早上一直忙活到天黑,她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沿上,除了中途董学奎带着她出来敬酒,几乎就没出过房门,更别说是吃饭了。可是却又不好意思直说,毕竟在此之前她对董学奎也并不是很了解,甚至对这个男人有些恐惧和陌生。
    “你喝了酒的,要不你再去躺一下,饭好了,我叫你。”领娣说完话,就径直朝着厨房走过去,那是一件单独的屋子,领娣在跟着董学奎敬酒的时候,大致看了一眼院子的布局,她记得当时跑堂送菜的就是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
    寒冬腊月的天气,白天总是显得那么的短暂。领娣站在灶屋门口,里边一片漆黑,她不知道以前这个家里每到晚上到底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煤油灯放在哪儿。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董学奎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忙跑过来从门旮旯后边拉下了灯闸。
    “啪嗒”一声,整件屋子都亮堂了,领娣觉得这玻璃的灯泡要比她家那常年不用的电灯亮得多,这些她都在书本上见过,也晓得那是灯泡的瓦数不同,所以灯光的敏感程度才有所不同。可是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谁家又肯舍得花那些个电费钱,平时用得也都是煤油灯。
    董学奎就斜靠在灶房的门口,静静的看着领娣在屋子里忙活着。灶台上放慢了吃得精光的空盘子,洗了一多半,还有几个还泡在锅里的水中,水面上飘着很薄的一层油花儿。领娣在想,这要是放在自己家里,估计洗碗水都还是清澈的吧,小时候炒菜也都是用水煮出来的,有时候撑不起盐巴,就在厕所的墙面砖上刮一层观音土丢在锅里。一酒泡儿油能用上好几天,顶天也就是炒菜的时候,用根筷子在油里蘸一下,然后再放进菜里搅一搅。除了过年的时候,能吃到一碗油炸的馓子和米花,往往就是还不等那些个吃食炸好,就被凑在灶台边上的小海抓着吃完了。可炸完了的油也还得再从锅里舀起来,留着继续炒菜用,谁舍得就这么直接混在洗碗水里喂猪了。
    领娣又往灶台底下添了一把柴火,趁着锅里的水还热乎,顺手就把那几个盘子也给洗了。过来做饭的师傅是自己带的锅碗瓢盆,整整装了一大板车。估计是除了他自个的盘子碗儿洗完了,剩下这几个董学奎家的就丢下了吧。领娣看了一下灶房,水缸里还有半缸水,不过也用不着出去挑水,缸边上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还有一顶黑黝黝的碗柜,上边落满了灰尘和油烟,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原本上了黑色的油漆,还是被熏成这样的颜色。旁边还有一张随意钉起来的木头案板,案板上边放着厚重的砧板,菜刀,砍骨头用的斧头。案板下边还有几只落满了灰尘的酸菜坛子,尽管眼下是大冬天,可还是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发酵了的气味。
    “泔水到哪儿?”领娣问道,她虽然一直都在家里忙活惯了这些活,可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却还是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董学奎家有没有喂猪。看着锅里飘着那么厚厚的一层油花儿,她觉得这泔水要是直接倒了,怪可惜的,至少给猪吃了,还能长点肉呢。
    “你脚下有个池子,倒池子里就行了!”董学奎把搁在泔水桶里的葫芦瓢递过去,说道。
    领娣看了看他说的那个池子,池子沿着墙根挖出来的,四道脚上都围着石片子和砖头,可是明显这池子是一直通着下水沟的,也不知道最后这些水会流到哪里去。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在新家庭里做饭,领娣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还是把那飘着厚厚一层油花儿的泔水舀进了水槽里。她熟练的往锅里添了一瓢清水,用刷子把锅刷干净了。
    还不等领娣再回头去找粮食在哪儿,董学奎就率先一步从碗柜里拿出一把压好的挂面。领娣虽然觉得这有些奢侈,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董学奎的家底不是她原来那个破碎的家可以比较的。这么一大把面条,搁在原来估计都不舍得吃的吧,就算是放到过年的时候,顶多也就是两碗白面下一顿白菜韭菜馅的饺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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