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跟殷无执坐在一辆车上,姜悟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殷无执看也不看他一眼,脸色冷冰冰气鼓鼓的。
    姜悟看着他不经意上拱的下唇,以及无意识往下撇的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
    殷无执看到了他上扬的嘴角,表情顿时变得阴森了起来,他把手肘撑在车窗上,一脸嫌恶地往一旁靠了靠。
    到了学校,他立刻下车,提着书包便往教学楼走。
    姜悟喊他:“殷无执。”
    殷无执头也不回。
    姜悟只好自己磨磨蹭蹭往上爬,然后直接瘫倒在桌子上,老师来了都没收拾书包。
    殷无执任由他瘫着,也不帮他。
    到了中午,他直接约了朋友走向食堂,朋友疑惑怎么回事,殷无执还一本正经地说:“他要学着长大了。”
    被迫学着长大的姜悟趴在课桌上,取出了妈妈准备的便当,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这一整天,殷无执都没有帮助他。
    姜悟进一步确定,昨天那个云游散人果然就是殷无执。
    放学之后,姜悟主动问殷无执:“喝奶茶吗。”
    人渣,还主动示好来了。殷无执说:“不喝。”
    “我想喝。”
    “自己去买。”
    姜悟:“。”
    他蹲在树下等司机,表情闷闷不乐,“殷无执,我想喝奶茶,殷无执,我想喝奶茶,殷无执,喝奶茶。”
    殷无执发现他重复念叨某件事的时候,自己居然有点控制不住,下意识就想往奶茶店走,但只是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重新退回来,坚持道:“就在对面,你自己去买。”
    “累。”
    “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殷无执。”姜悟丧丧地喊。
    殷无执低头剜了他一眼,终究道:“喝什么。”
    “草莓鲜奶。”
    “好好待着不许动。”
    殷无执把书包放在他跟前,抬腿走向对面,一边觉得有些奇怪,姜悟并不喜欢喝草莓之类的东西。买好奶茶回来,姜悟果然还在树下蹲着,殷无执把奶茶递给他,姜悟接过来,然后开始拿吸管戳。
    这家奶茶的封口是个小孔,哪怕是姜悟这种懒蛋都能把吸管轻松戳进去。
    这时,司机来了。
    姜悟抱着奶茶跟殷无执一起上车,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把手里的奶茶朝他递了过来:“殷无执。”
    “干什么。”
    “喝。”
    殷无执:“。”
    这就是被姜悟的追人方式吗。明明奶茶是他买的,为什么姜悟明明只是戳了个吸管而已,就好像给了别人多大好处啊。
    最重要的是,殷无执看着那杯递过来的奶茶,居然诡异地感到了荣幸和感动。
    殷无执无言片刻,道:“我今天不想喝奶茶。”
    姜悟把手缩回去,避着司机小声说:“那你什么时候,帮我追皇后。”
    殷无执道:“再看吧。”
    “哦。”姜悟把奶茶捧回来,张嘴吸了一口。那模样乖乖巧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人渣,殷无执皱了皱眉,朝他挪了挪,问他:“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背叛过他。”
    姜悟:“没。”
    “你不是……”殷无执说:“你身为皇帝,不是要娶很多老婆的么。”
    “没有。”姜悟对他说:“我只有皇后一个。”
    ……这家伙还有两幅面孔。
    但,姜悟不敢在他面前说实话,也是喜欢他的一种吧。
    不对,人渣骗人,不正好意味着他是个人渣吗?!
    殷无执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双手环胸,不理他了。
    下车之后,殷无执直接走向自己家里,却又被姜悟喊住:“殷无执。”
    “又干什么。”
    “去你家。”
    殷无执道:“不待见你。”
    姜悟眼神幽怨。
    你还好意思幽怨,你有我幽怨吗。殷无执也幽怨地看回去。
    两人互相幽怨了一阵,姜悟丧丧地说:“殷无执。”
    殷无执便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将人往床上一放,殷无执就开始写作业,姜悟趴在床上看他,道:“你好像不想帮我了,为什么。”
    “我忙呢。”
    “可是,我最近发现有人好像喜欢她,如果再不下手,她就要被抢走了。”
    殷无执迅速回忆。
    他长得好家世好,刚开学不久的确就有人给他递过情书,但他又不是姜悟那种脚踏好多船的人渣,分明都给拒绝了。
    是哪个好心人让人渣皇帝感觉到了危机感呢?
    殷无执挑了挑眉,心里忽然有些高兴。
    他纹丝不动地道:“是吗。”
    “我今天还看到有人给她递情书。”
    今天?
    殷无执想,今天没人给他递情书啊。
    “你也看到了。”
    殷无执迅速回忆,他今天看到的唯一一个收情书的人,好像是文艺委员秋无暇。
    殷无执豁然扭脸,道:“你皇后是秋无暇?!”
    姜悟道:“嗯,秋无尘的转世,你不是学过历史吗。”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一阵,殷无执放下笔,朝他走了过来,他在姜悟面前蹲下,双臂交叠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姜悟,道:“你,你皇后是,秋无尘?”
    “嗯。”
    “那,那我……”
    “你是殷无执,那个千古一帝殷无执。”姜悟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那个被祭天的昏君。”
    “我。还杀了你。”
    凉意从殷无执脚底冒起。
    姜悟道:“但我一点都不记恨你。”
    殷无执木然望他。
    “而且,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你现在就是我的青梅竹马殷无执。”姜悟伸手戳他脸颊。十几岁的殷无执,刚刚步入少年状态的殷无执,脸颊上还有些显得稚嫩的肉肉,远远没有后来的凌厉。
    很好戳。
    也很好骗。
    傻乎乎。
    等到殷无执彻底消化掉这个残忍的消息,再次看向姜悟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正宫的气势。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我真的,杀了你?”
    “是误杀。”姜悟说:“史书上也不完全都是真的,我们之间有误会,所以你不用内疚。”
    说罢,姜悟很轻地抿了一下嘴。
    殷无执把放在地上的草莓鲜奶端过来奶他,道:“渴了,喝口这个。”
    姜悟含住,吸了一口,舔了舔嘴唇,道:“我今天的作业还没找到人写。”
    “跟以前一样,我帮你写。”
    姜悟说:“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
    殷无执道:“怎么可能。”
    “可是你早上对我好凶。”
    “我那不是针对你。”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妈昨天看的剧太气人了,害我做了噩梦。”
    “哦。”姜悟没有追问是什么剧,道:“你接下来会帮我追秋无暇吗。”
    殷无执皱了皱眉,“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性别不合……不是。”殷无执改口,道:“她看着挺弱的,伺候不动你,我觉得你们这辈子真不太合适,要不下辈子吧,我肯定帮你追她。”
    姜悟:“。”
    殷无执把奶茶端走,道:“好了你休息一下,我先给你写作业。”
    重新坐到桌前,殷无执一边翻出姜悟的作业本,一边沉思。史书上确如姜悟所说,记载的是殷无执杀了他,原来关于姜悟的皇后是殷无执的事情,真的只是戏说历史么?
    殷无执喝光了那杯草莓鲜奶,不甘心地拿手机重新搜索。
    当天晚上,姜悟留在了殷无执的房间,他睡觉的时候,殷无执还躲在被子里搜关于夏朝的事情。
    尽管有一部分人觉得殷无执给姜悟做皇后只是一段野史,但更多的人都在表示,这显然是真实的历史。
    他昨天晚上就被姜悟气的没睡着,这一天晚上依旧弄到了凌晨才疲倦地睡去,手机亮着光落在面前。
    姜悟被那光刺的眯眼,茫然了一阵,灯光灭了,他才反应过来,殷无执到现在都没睡。
    他拿过灭屏的手机,对着殷无执的脸解了锁,疑惑他都搜了什么。
    姜悟是不上网的,因为懒,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为一个高中生,自己的人生都自顾不暇,也懒得去管别人发生了什么。
    但他是知道上网可以搜到很多东西的。
    手机上残留了很多搜索记录,基本都是关于夏朝的。姜悟简单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发现了两份完全不同的历史遗迹,殷无执似乎就是从新的遗迹中了解到自己和姜悟的关系的。
    姜悟放下手机,在幽暗的夜晚看了对方一阵。
    真傻。他想,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还自己纠结那么久。
    少年人的小心思就是多。
    第二天,殷无执顶着黑眼圈,晃晃荡荡地坐了起来。姜悟一眼看到他的身影,便瞬间感同身受。
    世上,没有什么比没睡好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殷无执。”
    殷无执看上去有些恍惚,但他还得强撑着起来上学,他揉了揉眼睛,反应都慢了半拍:“嗯?”
    “我昨天看了你的手机。”姜悟道:“你是不是发现自己是我的皇后了。”
    “嗯。”殷无执垂着脑袋,然后蓦然仰起脸,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很多:“你昨天不是说秋无尘才是你皇后?”
    “是的。”姜悟坦然道:“在其中一个历史里,我的确娶了她做皇后,但在后来的又一个历史里,我也娶了你。”
    殷无执缓缓地:“?”
    姜悟道:“两个历史都是真的,我的确娶过两个皇后,我……”
    “你等等。”殷无执恍惚挠了一下头,道:“我去洗把脸。”
    什么叫两个历史都是真的。
    殷无执没明白。
    姜悟娶过两个皇后,一个真的是他,一个也是真的是秋无尘。
    殷无执用冷水冲了脸,重新走出来,道:“你,你真的男女通吃。”
    “其实是这样的。”姜悟给他解释,但他哪怕是这个时候,语气也是慢吞吞的,听得殷无执直想钻进他身体里去自个儿查探清楚:“我在第一世的时候,的确娶了秋无尘,后来我重生了一次,回到了当皇帝的时候,然后娶了你,现在是我的第三世,所以……”
    “所以。”殷无执艰难地说:“第三世,你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你的第一任皇后?”
    “不是的。”姜悟有点想笑,但因为刚起床还在犯困,又懒得笑,只是面部表情十分柔和:“我昨天是骗你的,我真正的皇后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殷无执已经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姜悟在他狐疑的表情里,只好道:“我跟秋无尘有名无实,跟你才是真的,就是,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一大早的,殷无执就被骗的头晕眼花。
    “你,你再说一遍。”
    “我不喜欢别人。”姜悟说:“我只喜欢你,殷无执,你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再拿小号试探我,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你殷无执一个人。”
    殷无执除了头晕眼花,脸部还逐渐充血。
    他不自然地捏了捏耳朵,莫名觉得姜悟做的事情有点像某位名人说过的那句话。要开窗的时候不答应,说把屋顶掀了,就答应开窗了。
    他当时发现自己是姜悟皇后的时候还很不满,姜悟一说他皇后另有其人,殷无执就蔫了。完了他又来一句,你才是我真正的皇后……
    “殷无执,你过来。”
    殷无执拧着眉,朝他靠近。
    这个姜悟看着还很鲜嫩,可实际上却已经是个老妖怪了,殷无执有些防备。
    如果这个时候姜悟要跟他做什么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是不会答应的。
    但,但要是,姜悟只是亲亲他。
    殷无执无意识舔了一下嘴唇,默默走过去坐在床上。
    姜悟伸手,细白指尖擦过他的眼下青影,道:“你没睡好。”
    小懒……不,千年懒蛋,亲自拿手摸他的脸。
    殷无执垂下睫毛,道:“嗯,都怪你。”
    “对不起啊。”姜悟说:“我不知道你会连续两夜都睡不着。”
    殷无执幽怨。
    “再睡会儿吧。”
    殷无执睫毛一颤。果然,这个姜悟,如今跟他坦白,应该就是发现了他对他有感觉,所以迫不及待把他拐上床。
    殷无执比姜悟看上去高多了,坐在床上的时候也比他大了一圈儿,他低声道:“诱拐未成年,犯法的。”
    姜悟已经躺了下去,没有听清他的话,道:“什么。”
    殷无执瞄了他一眼。
    躺下去的小懒蛋头发凌乱,脸蛋软软,剔透的眼珠有些无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任人摆布的气息。
    殷无执喉结滚动,他避开视线,缓缓躺下去,默默将腰下往后,跟姜悟拉开距离,道:“今天还有课呢。”
    “可是你脸色好差。”
    他似乎在担忧,但殷无执还是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诱哄,他一边防备,一边道:“会迟到的。”
    姜悟朝他贴了贴,小声道:“我们请假吧。”
    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居然还哄骗他请假,这根本不是高中生干得出来的事情。
    殷无执的眼睛划过他红润润的嘴唇儿,道:“这样不太好吧。”
    “你是好学生,请假没关系的。”姜悟说:“帮我也请一下。”
    真是坏蛋。殷无执想,还要他压上自己好学生的信誉度,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千年懒蛋想对他做什么。
    殷无执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期待,不情不愿地出去给老师打了电话,为两人请了病假。
    放重新推门回来,小懒蛋还在床上瘫着,殷无执看着他,满脑子都是【历史同人执悟多场景doi】的文章。
    殷无执吸了口气,默默把房门上锁,然后慢条斯理地回到床前。
    背对着姜悟坐在床边。
    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姜悟,真的会跟他做那种事吗,这也太大胆了,还专门请假。
    这里还是他的家。
    好,好刺激。
    殷无执端起床头的茶杯,一饮而尽,问:“姜悟,你要不要喝水。”
    没动静。
    “姜悟。”殷无执继续背对着他,道:“你,渴不渴?”
    依旧没动静。
    殷无执缓缓回头。
    千年懒蛋卷着半截被子,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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