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朦胧,漫天却不见一颗星辰,连天边早该升起的弯月也不见踪影,只留些隐隐约约还没褪去的光亮,照映着这座建于山顶上的府址。
    按理,到了夏季,天色一暗,都应该有虫鸣蛙叫,但整座府址诡异般出奇的安静,听不到一声音响,连风声都不愿在这里停留。
    忽的,在府址走廊的尽头亮起了两抹黄晕的光亮,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颤动着。
    那两抹光亮离庭院越来越近,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小宫娥正掌灯走过来。
    其中一个小宫娥胆子有些小,见现在气氛如此安静,再加上这几日白天听到同寝的其他宫娥说这府中发生的怪事,心不由的颤了颤,步子也有些畏畏缩缩,不禁往另一个宫娥的身旁靠了靠。
    “玉珠……你觉不觉得今晚……太过安静了。”胆小的宫娥弱弱道。
    那叫玉珠的宫娥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低声道:“你怕什么,莫不是真的听信那几个同寝丫头的鬼话了吧。”
    “可是……今晚也实在是太黑了点……”黑到,刚才还有些朦胧的天,才不会儿,就只剩下它们手中的灯光堪堪照着前面几步的路。
    玉珠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或许月色躲到了云层中,一会儿便出来了。”而后又看了那胆小宫娥一眼,“你若是怕,那就赶快把庭院中的庭灯点上,等院子亮堂了,兴许你便没有这么怕了。”
    “嗯……”胆小宫娥呐呐应道,然后从篮子中取出种火,点亮石烛台中立着的烛火,却不知为何,才刚点亮,燃起点火苗,就被不知从哪里的风给吹灭了,再点一次,还是被吹灭了,又点,还是同样的结果,而且那忽来忽去的风,像极了一个人在她手边轻轻的吹气,胆小宫娥的面色顿时一白。
    “你倒是点快点啊,既然怕,又这么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一旁的玉珠见同伴这么久都没有点着烛台,心中有些冒火。
    “有风……,我点不着……”胆小宫娥的声音都颤抖了。
    “哪有什么风,我怎么没感觉到,怕是你自己手抖,点不着吧,你把火种给我,我来点,真是的,就你这胆子,活该几百年了还待在这下界仙山中。”玉珠拿过胆小宫娥手中的火种,一边说着同伴,一边伸到石烛台中点烛火,结果一下便点亮了。
    “你看,是你自己点不着,还怪有风,哪里来的风。”玉珠看着点亮的烛火,很是无奈的对同伴道。
    胆小宫娥张了张嘴,难不成真的只是自己的原因?看来真的是紧张过度了。
    玉珠又点亮了几个烛台,庭院中终于有了点亮意,胆小宫娥的心也放下了几分,便想说话来打破夜色的安静,“玉珠,你说我们府中,真的有鬼邪出现吗?”
    玉珠嗤之以鼻,她也是在府中待得久的宫娥了,也没见到什么怪事,“都是些风言风语,你听她们胡诌干什么,况且,我们待的地儿怎么说都是块仙址,那些鬼邪敢不敢进来都是会事儿呢。”
    “可是,玉枝她们说得也太逼真了些,说有个宫娥在前天晚上就遇到过鬼邪,现在还躺在床上神智不清呢。”胆小宫娥也不想被玉珠取笑了,不满道。
    玉珠道:“就你这么好骗,我们虽算不上仙人,但我们家主好歹也是个仙人,以前可是待在盘古一族手下做过事,且和上界仙山北嚣山独余一族的青康将军有些关系,还会怕了这些鬼邪不成?”
    玉珠说完又去点下一个烛台,可是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老感觉烛台旁似站了一个人将烛火吹灭,眉头皱了皱,道:“玉理,你将我点着的烛火吹灭了做什么,不过才取笑你几句罢了,这么记仇。”
    “我……我离烛台比你还远……怎么可能吹得着……”玉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了玉珠的后面,将玉珠着实吓了一跳,回头瞪她一眼。
    “我就说吧,点不着烛火不怪我,有风将烛火吹灭了……”玉理的声音都有了些哭腔。
    “行了,你莫要自己吓了自己,我去看看,说不定只是受了潮点不着,看你这大惊小怪的。”玉珠本来并不怕的,但被玉理这胆小的模样,和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夜色,弄得心中也不免有些犯怵。
    玉珠走近烛台旁,垫脚查看情况,立在中间的烛火并没有半分受潮的情况,暗叫一声奇怪。
    “玉、玉珠……”站在玉珠对面不远处的玉理喊道,声音不自觉的发颤到基本可以拖成好几个音。
    “嗯。”玉珠皱眉应道,一边点灯一边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几步之遥的玉理,却见玉理并不是看着她,而是看着她的身后,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大,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你……你身后……有东西……”玉理憋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玉珠闻言,背后就感觉有些凉飕飕的,玉理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有什么?”玉珠问。可是玉理只是张着个嘴巴,死活都说不出话来了,眼里的神色极其恐惧。
    玉珠手中的烛火都有些拿不住了,手抖了抖,还是掉了下去,咬了咬牙,僵硬的转过脖子看身后,却什么也没见着,树还是树,花还是花,只是从脸上拂起了一抹轻风,带来些凉意,不禁长呼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也软了下来,有些嗔怪的看着还在呆立的玉理,不满道:“你吓我做什么!”
    玉理哭道:“我……我没有骗你,刚刚……真的有个白影在你身后。”怕玉珠不相信,还挥舞着手比着刚才白影的大小,还没等她比划完,玉珠另一只手上掌着的灯火就掉到了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玉理的后面。
    “我、我好像看到了。”玉珠脸已经白得不比玉理好多少了。
    玉理听到玉珠的话,哭声都发不出来了,自己想跑,可腿肚子一直在打架,根本不听她使唤,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半响,一只苍白干枯到变形的手搭在了玉理的肩上,玉理的脸被吓得都扭曲了,站在她对面的玉珠恰巧能看到白影的全貌,一声尖叫,已被吓得晕倒在地。
    玉理真想她也能晕过去,可是她现在精神紧张到那白影的毛发轻划过自己脖颈的触感都一清二楚,想闭眼,可是眼皮子怎么都合不来。
    可最终玉理还是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存在自己最后眼中的景象是一张惨白的烂脸,干瘪的眼眶深陷下去,没有眼珠子,没有舌头,口与鼻似乎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大窟髅,脸上发绿的腐肉散发出一股恶臭,似乎还散落了一些到自己的脸上,玉理在晕下的同时胃中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宁归仙君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中踱来踱去,心中很是心神不安,不停的用妻子递给自己的锦帕擦着汗,却怎么也擦不完头上冒出来的虚汗。
    在一旁坐着的宁妻面容也是焦愁,可看着宁归仙君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道:“你坐下来歇歇,不就是个鬼邪吗,说不定还是那个宫娥自己吓自己的,并没有这档子事,再说,你一个仙君你怕什么。”
    宁归仙君瞪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件事指的自然是前天宫中小仙娥遇鬼一事,他这里是仙山,若是那鬼能在自己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府中,那便说明自己根本不是那鬼的对手,想到这归宁仙君又是冒出一阵虚汗。
    宁妻见归宁仙君这般,也只好闭了口,心中却有些不快,自己夫君这懦弱,怕事的性子,真的是丢了仙君的颜份,若不是他和青康将军有些许关系,又分到一座仙山当府址,她父亲也断不会将她嫁给他,但是已为他人妇,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向独余一族发的援助信,他们那边可回了什么消息?”归宁仙君问。
    宁妻道:“我来就是说这件事的,那边来信,说他们的人明早就能到。”
    归宁仙君很是急躁,“明早!明早!不是早就发了信号吗,我最近的眼皮老是跳,总感觉今晚便会出事。”
    宁妻安慰道:“能有什么事,你且先放宽心睡一觉,等他们人来了,再将马成山上上下下查一遍,即使真有鬼邪,也能抓住的。”
    “哼,你想得倒是简单。罢了罢了,你先出去,让我在书房中自己待一会儿。”
    宁妻皱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出了门,随便将门带关上。
    归宁仙君听着妻子的脚步声走远,才疾步走到他平时放宝器的搁架边,动了一处藏在夜明珠背后极隐秘的一颗小按钮,在搁架后便一处了一个暗箱,箱中躺着一只条形的白玉盒。
    归宁仙君小心翼翼的将条盒取出,又很小心的将条盒盖子打开,盒中躺着一支晶莹剔透的青色玉笛。
    归宁仙君将玉笛拿在手中,不停的抚摸着,眼中的焦虑之意降了几分,随之的是那份小心的贪婪。
    那玉笛入手一片冰凉,玉笛之中似乎还有流光飞转,明显乃是一上古神器也。
    归宁仙君还没有摸够,却听屋外一声尖叫,似是从庭院处传来的,神色一紧,不多久,门外就想起了家侍的声音:“仙……仙君,外面出事了!”
    归宁仙君看了眼手中的玉笛,忙将它放入玉盒中,然后藏在暗箱,将所有的东西都摆会原状后,才道:“什么事?”
    可屋外却忽然安静了,像是那家侍根本没来过一样,归宁仙君等了半天,也不见门外家侍有什么动静,心中的不安感又涌了上来,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眼角却瞟到窗外闪过一白影,速度极快,最后停到了书房门前,屹立不动。门外的灯光将白影的影子印在门上的窗纸上,风一下咋起,白影的破烂衣服就被吹得鼓起,似有群魔伸着尖爪要抓破门窗,那窗子也在一阵阵阴风中飘摇不定,不停的拍打着窗檐,发出木棒相互摩擦出的刺耳声音。
    归宁仙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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