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语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竟就在树上睡着了,还是半夜被程若茗给背回去的。
    她只记得,自己和那黑衣鬼聊了许久。他肯定是知道顾妄言的下落,却就是不肯说,只安抚她说只要去了五灵荟就能知道。
    言下之意是,让她安心练剑。
    可她眼下连把剑都没有啊。
    清早她就在哀怨,程若茗伸手解下了皎霜递到她眼前,道:“用我的。”
    孟良语愕然:“你们遗世灵师都这么大方的?天下名剑想送就送了?”
    “谁说要送你了?不过是借你用用罢了,”程若茗硬是将皎霜塞进了她怀里,“你不是要学一挽红的么?”
    孟良语却将剑还了回去,“我用了皎霜,那你怎么办?”
    程若茗挑眉,“怎么,规则又没说不可二人同用一把剑。”
    很有道理。
    孟良语掂起皎霜挽了个剑花,抱拳笑道,“那就仰仗仙子大人了。”
    一柄清寒的剑嗖的射来,钉在脚下,泛着冷冷的银光。
    惊风。
    “喂,”年不笑抱着胳膊,一脸嬉笑,“你的剑我可是还给你了。”
    顾妄言连眼皮子都不掀一下,笑道,“多谢你了啊。”
    他现在体内灵丹被压制,灵力俱失,年不笑应当是觉得他怎么也逃不出去。可言三公子若是只靠灵力吃饭,必然是混不到今天的。
    就算他像个常人一般用剑,压制她年不笑也不在话下。
    顾妄言唇角一扬,便猛地一把抽出惊风,向她刺去。年不笑似乎有些防备,并未让他得逞。她伸手从后挥出一把沉重的巨剑,抵了顾妄言两三招后,铿的一声将那巨剑立于身前。
    重剑,七月流火。
    那剑比她人还要高一些,她挥起来却是潇洒自如。
    “走,”年不笑招了招手,“要打出去打。”她扛起七月流火,迈着大步往外走去,从背后看却像个偷了糖葫芦桩儿的泼皮顽童。
    尧乾寨主也尚武,在小土丘里找了一块平地,建了个像模像样的武场。
    顾妄言御不了剑,只能跟在她身后慢慢悠悠的走去。
    他心想着,打完就赶紧走,回去找良语。
    这么多天没回去,她肯定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双剑相争,重剑似沉铁雄吟,惊风如轻雁过云,铿锵之间竟是不相伯仲。
    年不笑立了剑,插着腰大笑了几声,爽朗道:“痛快!”
    顾妄言瞥了她一眼,心道我可不痛快。
    年不笑又拔出剑,道:“再来!”
    顾妄言却轻轻一抬眼,双目含着些戾气。
    “呵。”他笑了一声,随即,惊风掠过,向对面直冲而去,剑气凌厉逼人。
    只是这一剑,却没刺在年不笑身上。
    “铿”的一声,便被截住了。
    “顾三公子。”来人借了巧力,从侧方抵住了惊风之势。无奈惊风剑气实在太强,即使没附着灵气,也轻而易举的割裂了对面两人的衣袖。
    “涟姨。”顾妄言面上没什么颜色,淡淡收回了惊风,转而对她展了敷衍一笑。
    “三公子可是闲的慌了,竟拿我女儿当箭靶子?”
    顾妄言厚颜无耻的抱了个拳,“哪儿有啊涟姨。切磋,切磋而已。”
    顾涟哼了一声,道:“切磋?要不是我拦住了你这一剑,只怕笑笑就要少了半条命了!”
    年不笑不乐意了,“我哪儿就有那么弱了?!”
    “你好意思!”顾涟回头,横着眉骂女儿,“封了人家的灵丹都打不过!”
    年不笑反问道:“我要是能打过,我还能是七流年不笑?!”
    “——你!”顾涟气结,瞪了几眼,不再和她争论下去。
    “涟姨,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一步了。”顾妄言收剑归鞘,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顾涟却不急,“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顾妄言笑了笑,“不劳您招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开玩笑,上回顾涟说让他吃了饭再走,结果他就被在这儿困了十几天!
    “哦?要事?是五灵荟吧。”顾涟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这才看到袖口方才被剑气撕裂的地方,倒是狭长。她皱了皱眉,心道还是小瞧这言三少了。
    “是啊,我家小徒弟第一回上擂,我得去指点呐。”
    “你就不必去了。”顾涟道。
    顾妄言双眼一眯,露出些许凶光。“涟姨这是什么意思。”
    顾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就不必去了。”
    “我去不去,难道还由您做主了不成?”
    顾涟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却是面不改色,“我既说了,就自然是由我做主的。”
    “只怕,您是想多了。”顾妄言伸手握住惊风剑柄,蓄势待发。
    顾涟忽然娇尔一笑,唇角戏谑,“顾三公子怕是不想要你那灵丹了?”
    她这盆冷水,泼的倒是时机正好。那冉遗鱼的水元灵丹还在他体内压制着他,若是不取出来,只怕再过些时日,他的火元灵丹也会被损耗没了。
    她们母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顾妄言却冷笑了一声,“若是连你都能将那灵丹逼出来,那我顾妄言没道理不行。”
    他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比年不笑母女差?
    “可你需要时间,”顾涟笑得更深了,眼角的纹路也加深了些,“你若是想去五灵荟,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顾妄言反问:“有什么来不及?”
    “你可是逸才惊风言三少,若是擂台之上有人要和你比拼……如今你又失了灵丹,怕是难保地位。”
    顾妄言嗤笑:“你瞧瞧你那个女儿,她排第五都奈何不了我。”
    这倒是真。
    年不笑眼神飘了飘,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顾妄言又道:“再者,那个什么遗世灵师榜上几人排名几何,我顾妄言也并不在意。”
    顾涟剑他意气风发,一派傲然神色,不禁微微怔了怔。
    想当年,她顾涟何尝不是如此少年。只可惜命终有天定,人心难测险,平日带她最好的伯父,还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就将她这个“天资过人”的侄女扔出山外了?
    还有她那虚伪的师兄,往日里对她亲和照顾,待他自己犯事误杀了百姓,一转眼就扣在了她顾涟脑袋上,还要装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恶心嘴脸。
    顾忱的前程大好光明,她顾涟的人生就可以肆意涂改么?
    顾涟闭了闭眼,心道命就负你于此,可别怪我不留情。
    “顾三公子,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顾妄言撩了撩袖子,道:“有什么话涟姨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顾三公子那稀奇之症,是否还如从前啊?”
    顾妄言愣了一下。顾涟这句,是个再刻意不过的反问了。他最近都被困在尧乾寨,每回还没到晚上年不笑就给他关进屋子里了,很少有人专门去看他到底晕了没。
    可这症状是否如前,顾涟她应该心里很清楚,否则,她不会问。
    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她手里也许有什么筹码。
    顾妄言眼神迷离了些,指尖微颤。
    果然,下一秒,顾涟就一脸慈祥亲和,柔声对他说,“你只知那是咒文所致,却不知为何,我说的可对?”
    对,对极了。顾妄言心道。
    他握着拳,“你想说什么?”
    “你不知,我却不一定不知。”顾涟笑道。
    “你——”
    顾涟没让他问出口。她走到顾妄言面前,含笑看着他双眼一点点染上颜色,“你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尧乾寨的大门就在那儿,我们母女二人就算联手也不能奈你何。可若是我告诉你,关于你身上那咒的事情,我知晓一二呢?”
    顾妄言微微一怔,瞳孔不可察觉的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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