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左丘寻便从壁画之中钻出,出来一眼便瞥见众修士都坐在道观之中等她,而那莫饶人此时已经重伤,被众修士拿着各色法宝所围住,已经被制服。
    后面还有凶魂,左丘寻根本顾不上莫饶人,急了眼赶紧说道:“快跑!里面出事了,再不走,全都要死!”
    众修士原本看见左丘寻安全出来,都还以为她斩杀了鬼物,面色都欣喜,还准备起身道贺,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都让大家愣了神。
    司参玄本来对于左丘寻很有信心,听见这一句话,顿时起身,焦急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和我们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们去哪里?”
    左丘寻苦皱眉间,心中大叹。
    其实她知道自己说这一句话只是徒劳罢了,这么多人,能逃到哪里去呢?自己的御剑之术尚且还抵不过凶魂速度,至于其他飞行法宝速度更慢,只要那凶魂愿意,所有人都得死,最后的结果只是大家被逐个击破,而他们被杀死所拖延的这一段时间,只有左丘寻能逃,但是她又不愿。
    她看了眼黄龙壁画,叹了一口气,将壁画之后发生之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众修士听了之后,脸上欣喜之色都退去,惊慌恐惧之情涌上眉梢。
    司参玄皱眉问道:“你我二人联手,可有机会?”
    左丘寻回答说:“几乎完全没有,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司参玄果断点头说道:“拖延时间就够了,大家可以分散开,先行逃离。若是有人侥幸逃脱,请务必前去中土白马山给宗门报个信,禀明凶魂出世此事,到时候宗门自会有人为我报仇。”
    众修士都惊讶地看向他,有些修士眼眶都不免红了。
    陈绍纯也一皱眉,说道:“大师,你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那就务必再加上我一个!我一个老头子活到现在,算是够了本,今日上山之时就没打算活下来过,现在死也无憾了!”
    听到此话,又有几名修士慷慨陈词道愿意留下,只不过都被陈绍纯所拒绝。
    他对着众修士拱手,郑重说道:“我知道诸位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愿意为天下正道而死,但是活下去其实更好。说句难听的,诸位再留下来,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这五境武夫,在那凶魂面前怕是一拳也碰不到。只不过我陈绍纯练拳向来心性坚忍,若是今日逃下山,今后必然是没脸出拳了。所以我这其实也有为我自己的私心,并不是无畏无私。心底里觉得只有痛痛快快出了这一场拳,方是不辜负了我练拳一生,也算是善始善终了。诸位趁机赶紧下山去,多一人下山便多一分希望,只是来日这凶魂被斩杀之时,不妨给我祭一坛子酒罢!”
    一席慷慨赴死话语,说得许多修士竟然都悄然落了泪。
    修士落泪难得,如此多修士共同落泪,其尊重仰慕之意自不必多说。
    司参玄悄声问向左丘寻说:“要不要和你宗门说一声?”
    左丘寻冷笑一声,说:“自从我离开飞鱼洲起,就没有宗门了。”
    陈绍纯疑惑问道:“苏姑娘不是飞鱼洲新雨宗吗?”
    左丘寻瞪了一眼陈绍纯,他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还好周围众修士都心绪繁杂,并没有听清这句话,也没人有心情追问。
    交代好事情过后,众修士遂不再停留添麻烦,都赶紧下山去,于是道观之中便只留下了左丘寻,陈绍纯和司参玄三人。
    他们三人对着正殿席地而坐,但那凶魂不知为何竟然还没有从壁画之中钻出,倒让左丘寻有些疑惑。难不成那位镇压凶魂之人还在壁画之后设了什么禁制不成?那这么一来,倒是大家虚惊一场?
    左丘寻突然想起一事,蹙眉问向司参玄道:“徐怀谷和李思青呢,为何没有看见他们二人?”
    司参玄说:“当时你进入壁画以后,徐怀谷便和李思青两人也走了进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怎么,你也没有看见他们?”
    左丘寻困惑道:“我没有看见他们二人啊,他们这是去哪了?”
    一想到这凶魂还未解决,徐怀谷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还不见了,左丘寻心思更加烦闷。左思右想,只是想不出他能去何处。司参玄见她心绪不宁,便安抚了几句,意思说现在专心对付凶魂才是,徐怀谷的事到时候再说。若是他们三人实在不敌,左丘寻可以御剑自行逃离,他二人会尽力阻拦。
    左丘寻无奈,只好继续温养剑意,心里默默祈祷徐怀谷能够安然无恙。
    ……
    甬道之中,徐怀谷和李思青还在努力奔跑。随着他们往出发之处跑去之时,那甬道之中的震颤之声便再次袭来了,他二人不敢松懈,只是向前奔跑,也算终于安然到达了出发之地。
    那一堵土墙依旧在那里立着,徐怀谷给了李思青一个眼神,便自己将手伸了上去。果然那土墙有古怪,徐怀谷的手刚一放上去,便感觉有一股力量将他往土墙中吸引而去,和他进入壁画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不敢耽误时间,赶紧一步跨入,便只感觉眼前猛然一亮,赶紧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正殿之中供奉的那尊塑像。而在正殿之外,却是左丘寻,司参玄和陈绍纯三人正对着正殿而盘坐,其余修士皆已不见。
    哪知徐怀谷刚一走出壁画,面前三人猛然睁眼,顿时有剑意和佛光冲面而来,把徐怀谷倒是吓了一大跳。不过看见是徐怀谷和李思青,左丘寻和司参玄赶紧收回法术,险些伤到了二人。
    那左丘寻急忙发问:“你们两人去哪了?怎么之前在壁画后面没看见你们?”
    徐怀谷也焦急回应:“来不及多说了,我就问一句,之前那大响动是不是凶魂从镇压里逃出来了?”
    左丘寻疑惑之意更浓,说:“正是,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凶魂?”
    徐怀谷着急一跺脚,赶紧指着壁画中黄龙口里衔的那一颗绿色珠子,说道:“那颗珠子,就是破解凶魂的关键!”
    左丘寻只迟疑了刹那,但见到徐怀谷那焦急神色,莫名十分相信他。当即就按照徐怀谷所说,那把凤羽飞剑化作一抹黑色流光飞速而来,竟是想要以飞剑把珠子挑出。
    徐怀谷见那飞剑近在咫尺,心中也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这珠子到手,再将它放在那黄龙真人的塑像之上,那凶魂的事就不必他们担心了。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那还在壁画之后喘息的凶魂,却似乎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当即不再停留,直接从壁画之后冲出。顿时,凶魂身边的青黑色火焰也倾泻而来,一股热浪夹杂着死亡气息从壁画之后汹涌袭来,凶魂已经从壁画之后逃离,进入这道观之中。
    左丘寻皱眉,她清楚地知道,此时飞剑更是不能停,于是干脆拼着受伤的风险,指挥凤羽剑依旧对着珠子而去。
    可惜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凶魂出来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飞剑。那凶魂似是知道左丘寻这一剑的目的,很是恼怒,伸出一手紧紧抓住飞剑,那青黑火焰顿时包裹住凤羽剑,他想要以自己的火焰让这把仙兵破损。
    可是这把仙兵哪里是普通的仙兵?这本是黑凤凰尸骨所化,天地之间最坚硬之物,十一境凤凰的尸骨也是他一个八境凶魂能够伤到的?
    见自己的火焰还奈何不得这把剑,凶魂稍稍有些讶异,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既然伤不了这把剑,只需禁锢住它即可。
    凶魂四周张望一圈,见到面前有三人,两名六境修士和一名五境修士,身边还有两人,分别是一名三境剑修和一名五境剑修,顿时微微一笑。
    这阵容,还不足以困住他,只要他愿意,当场的人全都会死。
    但他并不着急,于是他就抓着凤羽剑,从空中落下,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徐怀谷身上,对着徐怀谷发问:“这当场五人之中,当属你境界最低,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的天赋应该是最高的,和那名女子不相上下。我问你,你怕不怕死?”
    徐怀谷见这凶魂竟然还有时间和他闲聊,心中倒是有些改观,他原本还以为以凶魂镇压千年的煞气,一出世就要掀起血雨腥风,现在看来也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不过愿意聊天也好,毕竟左丘寻那边三人都还没有动作,徐怀谷觉得能为他们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于是他便回答道:“怕啊,世间谁人不怕死?别说世人,妖族鬼物也怕死,你这个凶魂也怕,这个问题好无聊啊。”
    这个凶魂竟然笑了起来,又对徐怀谷说:“那这样,我给你一条生路逃走如何?不过其余这些人,我得都把他们杀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思青脸色陡然一变,紧张地看着徐怀谷,而那边陈绍纯也是如此。左丘寻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司参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悲不喜,脸上看不出表情。
    徐怀谷摇摇头,说:“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怕死归怕死,但是有些时候,人应当不避死。”
    凶魂有些兴趣,问:“何解?”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徐怀谷认真说道:“怕死是所有生灵的本能,因为大道给予我们生命,并不是让我们去死的,而是想让我们好好活着。但是至于到了有些境况,生与义冲突之时,我当舍生而取义,必不能犹豫。”
    李思青听着话有些呆住了,这可不正是他所求之剑道?当时左丘寻问他,妖族入侵东扶摇洲之时,他是否会离开。他当时回答左丘寻会与宗门同进退,如果东扶摇洲沦陷,他还侥幸能有命的话,再去飞鱼洲拜访左丘寻。
    生与义,当取义也!
    此话进到当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都各是一番心神激荡。那左丘寻一边三人,也都是为大义而留下,不然以他们的修为,逃起来还不比那些低级修士更快?
    司参玄有些动容,左丘寻也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凶魂颇为赞赏地看着徐怀谷,大笑道:“人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都挺有意思的,我突然不想杀你们了。你们走吧,我这才出世就杀人,也确实不太好。”
    徐怀谷反问道:“那你今后呢,也不杀人了?”
    凶魂说:“还是那句话,有人挡我路,该杀就杀。不与我作对的人,我自然不去管。”
    徐怀谷点点头,随即说了一句话,顿时在场之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连那凶魂都被惊住了。
    “那在你杀其他人之前,换我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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