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胡的恶霸的舅舅,名作胡凤天,就是这白海城里头官府文书,就在刚刚听闻了侄子的死讯,着急敢来之时,却见自己侄子惨死之状,不禁大怒,愤然向徐怀谷责骂。
    徐怀谷本来心情就不好,原本这白海一趟就是只能赔本的买卖,哪知道刚来便碰上了这摊子事,便也怒气冲冲回他说:“你那侄子究竟是何等蠢人,你心里没点数?杀了就杀了,我看谁能拿我如何!”
    胡凤天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好猖狂一小子,给我上,抓住他,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列官兵在他身后站着,手都扶上了刀,随时准备出刀而战。而徐怀谷是何等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拔剑出鞘,正面一人对峙那一列官兵,气势更足。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眼看两方就要开战,却横生变故。
    “慢着!”
    一句浑厚声音传来,一名骑着枣红色大马的官员匆忙赶来,顿时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胡凤天在看清那大马上的人时,显然也微微一惊,低了头,不敢做声了。
    周围人群也纷纷看向那一名骑马而来的官员,不少人脸色微变,于是都低下头来窃窃私语。那些人言语虽低,但自然逃不过徐怀谷耳边,他清楚地听见他们在说县令,心里不觉明朗几分。
    来者穿了一袭青黑色官袍,戴着一顶紫檀色乌纱帽,相貌端正,面上长了一大茬胡须,看起来为人颇为正道,倒是让徐怀谷有几分好感。
    他下马来,走到胡凤天身边,说话声音不小,明显是有意让大家都听见,说道:“你那侄子平日里什么行径我最清楚不过,原先是看在他没有捅出大篓子的份上,才没有给他教训,现在惹了不该惹的人,死了也并无错。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率兵出来胡乱执法,这件事,我回去要好好和你计较一番!”
    这句话说的也还公道,周围百姓们听见了都点头称是,胡凤天看到了这来者是自己上司,又是斥责自己,更是面色不好看,不说话了。
    那来者骂完胡凤天之后,才看向了徐怀谷,说道:“仙长虽然是秉公出手,斩除奸邪,但是下手就杀人,也是太狠辣了些。虽然你是修士,但是当街在我白海城杀人,这份罪不可不审,请和我到县衙走一趟吧。”
    这人只是一小小县令,白海虽然比鹿城大,但还是只能算小城而已,徐怀谷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况且他觉得自己出手并无错,哪里肯去县衙?
    于是他冷笑道:“不去,多说无益,有本事就把我抓去,若是没这本事,也不必多说。是他招惹我们在先,不过是恰好碰上了我,倒霉罢了,若是无人犯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无故杀人。”
    胡凤天大怒,说:“你个小子真嚣张,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乃是朝廷钦赐白海县令陈绍纯陈大人,你是想和朝廷作对?来人,给我拿下他!”
    徐怀谷面色一沉,那立在地上的长剑随手一起,一道剑气划过,胡凤天的帽檐便被削掉了一角,惊得他满背冷汗。
    是个境界不低的剑修,事情有点难办了。
    胡凤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不敢再向徐怀谷发难,干脆看向了身边的陈绍纯,想让他为自己做主。
    但是陈绍纯也皱了眉头,轻声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这家伙虽然棘手,但是并不难解决,只是他还有同伙藏在暗处,我们恐怕不敌。再说,现在黎川山那边闹腾得厉害,我也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胡凤天眼珠子转了转,疑惑道:“大人是想和他联手斩除黎川山的鬼物?”
    陈绍纯点头说:“无奈之举,不然这么耗下去,商道再不开放,白海就要开始饿死人了。”
    胡凤天听了这一席话,生气地瞪了一眼徐怀谷,拂袖扬长而去,留下陈绍纯继续待在原地。
    等到胡凤天离开,陈绍纯便换了一副脸,微笑看向徐怀谷,说:“仙长杀恶人,虽然于律法不合,但是于情于理都是没错,所以这次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只不过仙长初来乍到,我还想和仙长说道说道我们白海的风情,想必我是没有那么大面子能请仙长到我家府邸去,所以要不今日就在这铺子里谈?”
    徐怀谷听着话,敏锐地察觉到陈绍纯话中有话,恰好也觉得他奈自己不何,便答应了:“行,那就现在谈。”
    陈绍纯走向徐怀谷,身后亲卫要跟随,被他摆了摆手,拦下了,大方笑道:“仙长要是想杀我,你们拦不住,所以不必担心,你们守在门外即可。”
    说罢,他便走向了那间绸缎铺子,并伸手做请状,徐怀谷也就跟了上去。
    进了铺子里,这才发现其余三人都已经从后门进了铺子,此时坐在一起,看着进来的两人。徐怀谷倒也不觉如何,直接挑了个座位便坐,于是那张桌子就没了座位,害得陈绍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为尴尬。
    从绸缎铺子里间走出了伊芸和那名姓冯的妇人,伊芸给桌子上沏了几杯茶,妇人也赶紧给县令搬了一张椅子来让他坐下,又给他递了一杯茶,随后自己便和伊芸站在一边看着这些人。
    徐怀谷小啜了一口茶,问道:“有事直说就可以,不要拐弯抹角。”
    陈绍纯也不造作,开门见山便说:“仙长想必已经听说了黎川山一带闹鬼一事,心里可有想法?”
    徐怀谷心里清楚,这陈绍纯应该是打算联合自己这一行人的力量,一起攻上黎川山,看是否能够消灭山上的鬼物,那么他必然要拿出条件来,这很可能就是徐怀谷这白海一趟能拿到的唯一报酬。
    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点心疼。之前在鹿城的时候,他不得已用掉了那一张威力极高的紫霞宗雷符,那张符箓着实稀罕,他心疼了好久,是亏大发了,现在有机会捞一笔,他不想浪费。
    徐怀谷便说道:“是想要我帮忙?帮忙倒未尝不可,只是要拿出报酬来。”
    陈绍纯笑道:“这是自然,我们白海虽然不盛产粮食,但是却出产雪玉这等稀罕物,所以钱财倒是不缺,仙长你看十枚大珠如何?”
    徐怀谷讨价还价道:“十枚?这可是上山杀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十枚太小气了。”
    陈绍纯问道:“那你想要多少?”
    徐怀谷伸出一只手,抓了一抓空气,说:“五十枚。”
    陈绍纯愕然,随即一笑道:“仙长,不是我说你,你虽然是剑修,也能使出剑气,但也就是三境修为吧?我就算把你当做四境战力的剑修来看,你出手一次也就值十枚大珠,五十枚绝对不可能。”
    徐怀谷也轻松笑道:“五十枚,不讲价,虽然我也许不值,但是我们这一群人肯定值。”
    陈绍纯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徐怀谷一行人,他能察觉到黄善的修为是四境,但是看那另外两名女子时,却看不真切,要么都没有修为,要么修为就比他更高。
    陈绍纯问他:“这里你说了算数?”
    徐怀谷点点头,说:“敢不敢信我?五十枚,你绝对不亏。”
    陈绍纯仔细皱眉想了好久,说:“好,我相信你。不过这五十枚也太多了些,三十枚如何?”
    徐怀脸色阴云密布,有点不喜。
    陈绍纯指了指伊芸,说道:“仙长你别说这么多,我知道你们一行人来这里的目的,是给这小姑娘来帮忙的吧?本来没有我这一份报酬,你们也要上山,现在除此之外还能挣一笔神仙钱,还老是抠着二十枚大珠不放,不是剑客所为吧?”
    徐怀谷撇撇嘴,便知道了这陈绍纯虽然看起来刚正,但也十分狡猾,伊芸这几日在城里所作所为,应该都进了他眼里,倒也不再多计较那些神仙钱了。计较多了,倒显得自己颇为不大气。
    于是徐怀谷点头说道:“看在你今天处事还算公正的份上,我便答应了你。”
    陈绍纯拱手笑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绍纯,是这白海城里的县令,以前是队列行伍出身,五境武夫。”
    徐怀谷也推手说道:“徐怀谷,三境剑修。”
    陈绍纯试探着以眼神指了指徐怀谷身后一行人,是想要探探这身后人的底细,但是徐怀谷却不说话,弄得陈绍纯有些不太自然。
    不过在徐怀谷想来,陈绍纯倒也是奇怪,竟然能够以队列行伍的出身进了官场,想必除了修为之外,做人也是极其圆滑老道,这在武夫一行里还是颇为稀罕的。
    果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对着徐怀谷笑道:“原来是徐剑仙,幸会幸会。”
    徐怀谷敷衍道:“境界卑微,担不得剑仙二字,叫我徐怀谷就好。”
    陈绍纯便说道:“那便依了剑仙的意思。徐怀谷,黎川山被鬼物所盘踞,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对我们白海造成了极大威胁,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筹备攻上黎川山,夺回商道一事。到现在为止,已经积攒了不小力量,只需要一个缜密计划,便可以上山杀鬼。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日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忙,我觉得力量已经差不多了,我计划就在明日,邀请你们到南安楼参加酒宴,就在酒宴上,我们共同商议上山大策,你意下如何?”
    徐怀谷说道:“自无不可。只是我有一件事必须要说,这件事事成之后,我必须要拿到一个人的魂魄,不然这件事我不会出手。”
    陈绍纯说:“这你放心就好,我们上山一事,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拿回那被掠夺而去的许多魂魄,到时候会依次归还,就算你不说,我们也理应如此做。”
    徐怀谷这才满意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陈绍纯笑道:“徐兄爽快,那我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一步,明日我们安南楼再会。”
    说罢,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满意地捋了捋大胡子,大阔步离开了绸缎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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