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鬼啊!你不是死了吗!我爹呢爹啊!鬼啊!」
    段璟被吓得鬼哭狼嚎,嚷红了眼,喊哑了嗓,腹上肥肉颤地愈发厉害。
    泫宸煜与风水浚被这尖利之音吵得头疼欲裂,侍卫细心留意到主子们的不满,忙伸手去捂段璟一张大嘴。
    「唔唔唔……」
    段璟胡乱呜咽几下,便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见状,泫宸煜与风水浚四目相视,哭笑不得,方才瞧段璟那气势汹汹之态,还以为他有多硬气。
    原来是一名鼠胆草包!
    接下来,段府内与此事相关之人,皆被侍卫带走。
    偌大前院儿内渐渐安静,唯余府外噼啪作响的爆竹之音。
    宛如正为这场除邪惩恶之举欢庆。
    朦胧澹月云来去。
    霜雪簌簌冬暗度。
    朔风止,璇花停。
    积雪晶晶莹莹。
    泫宸煜昂首谛视净澈夜空。
    皎月初露,纤云弄巧,繁星烁烁。
    一切,圆满结束。
    风水浚处理完段伯祺等人,行至泫宸煜身边,同他一起观向那轮如玉望舒。
    「风将军,大耀得你风家鼎力支持,实乃荣之大幸,本殿代替百姓感谢你们。」
    泫宸煜敛眸凝注风水浚,语挚情诚,发自真心。
    他是大耀储君,不久的将来,即会登上帝王之位。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未停歇,而辙迹之内堆砌着多少白骨与鲜血
    他无从得知。
    他只通晓……
    各朝各代皆有不世之功臣,但大多数却又不得善终。
    他们或是功高震主,或是居功自傲。一旦触及帝王之限,则身家性命不保。
    然而,风家是例外。
    风麓山自不必多提,为大耀倾尽一生心血,克己奉公,清正廉明,深得皇帝之心,却从未以功臣自居。
    风水浚戎马倥偬,骁勇善战,志虑忠纯,深谙治军之道,却不骄不躁,为国抛洒热血。
    风筠之才华横溢,出类拔萃,卓尔不群,政道之悟甚至要比风麓山更为灵透,可谓是青出于蓝,却礼贤下士,深藏若虚。
    还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风水清。
    泫宸煜在浔江城遇刺后,命悬一线,深知自己快要身死。
    他胸肺遭受重创,伤及脏腑,哪怕整个御医院的太医来会诊,恐也无力回天。
    那段时日,他咬碎牙关!疯狂求生!强撑着不让自己死去!
    皇位、权力,他皆可弃之。
    唯恐失去他心爱的妻儿。
    正值他陷入深度昏迷,濒死之时。
    九弟及时赶来。
    九弟进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一颗药丸送入他口中。
    此药味道奇异,并非寻常药物。
    服下后,他顿觉四肢百骸如获新生!那种骇人的扼喉之感愈渐褪散。
    他也从鬼门关闯了出来!
    而后,当他问起九弟此药为何物。
    九弟仅说是……风水清机缘巧合得来的罕见灵药,许是天意相助。
    得到答案那一刻,泫宸煜便清楚,他这位弟弟在说谎。
    至于缘由,不重要。
    九弟与弟妹之间的秘密,他为何要深究刨底。
    正如多年前,九弟在西北战场身负重伤,险些殒命时,弟妹以诡异之速赶到那里,救回同样濒临死亡的九弟。
    这件事,他也一直隐藏于心。
    在他眼中,风水清永
    远是一名善良活泼的女子。
    笑眼弯弯,粲然蓬勃,俏皮伶俐。
    却又做出许多神秘莫测之事,令他捉摸不透。
    但她的一颗心,剔透澄明,深深爱着九弟。
    九弟对她的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够了。
    他作为三哥,晓得这一点。
    便足够。
    神妙也好,奇幻也罢。
    他只希望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相携,共度余生。
    思绪敛止。
    泫宸煜对上风水浚那双毅然虎目,朗锐铿锵之音,暖得他心发烫。
    「太子殿下言重,这些皆是我风家分内之事。若非皇上保微臣家族,只怕风家早就毁灭于段伯祺手中。皇上是明君,微臣亦可代表风家,感谢皇上与太子殿下厚待。」
    泫宸煜单手覆于风水浚宽肩轻拍,邃眸泛波,「风将军,今日辛苦,早些回去安寝吧,本殿也要回东宫了。」
    风水浚鞠礼沉声而应:「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待泫宸煜离开,风水浚回到风府,饭菜香气充盈鼻中,他甚觉疑惑。
    按理讲,风府此时应空无一人,奴仆们都被暂时遣散,怎么……
    他边费解思索,边大步往院儿里走,当他瞧见那道眣丽身姿时,终恍然。
    是他的泉儿。
    「阿浚,你回来了!」初泉桃腮含笑,美目流盼,一双英眉添上几分小女人的妩媚。
    战场上,她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而在心爱之人面前,她温柔可人,蕙质兰心。
    既当得风水浚左膀右臂,又是他的知心伴侣。
    「为何亲自下厨护送太子殿下这一路可还顺利这种事等我回来做就好了。」风水浚将初泉拥在怀里,口上责怪,心楹温暖满溢。
    「怕我的夫君饿呀!」初泉将耳贴于他胸口,聆听他有力心跳,心安落意,「今夜发生好多事,夫君定是累极,所以我便亲手做了些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一起吃。」
    「谢谢你,泉儿。」风水浚情真意切,垂首吻住怀中的她。
    初泉抬起一双杏目,眸海星星亮亮,引他沉沦。
    她朱唇轻启:
    「阿浚,新年快乐。」
    他锐眸柔和:
    「泉儿,新年快乐。」
    火树银花不夜天。
    又是一年逢春时。
    清凛王府。
    院落静谧,花圃莹雪,暖房内的鸟儿们放声高歌。
    风水清打量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不自觉酸了鼻梁。
    从王府赶去浔江城时,正值巧月初秋。
    而今已至腊月寒冬,新的一年又要到来。
    王府内被仆侍们收拾得纤尘不染,仍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家,她与魔王的家。
    也是他们的避风港。
    风水清被泫宸魈一路抱回府中,自入了寝屋,她便只能坐于凳上,瞧着魔王为她忙前忙后……
    斟水净手,褪去外衣,拂落雪瓣,又往她的手炉内添了少许温炭。
    而他的裤脚、锦靴,还挂着泥雪渍,却顾不得更换。
    尽管这些事皆可交由下人完成,魔王也总是亲力亲为。
    亦是他对她的爱。
    当发髻被他轻柔拆开,簪饰悉数卸落,风水清又被泫宸魈抱着,一同进入温泉池沐浴。
    泉水泠泠淙淙,热气朦胧,风水清一张娇颜被熏蒸成桃姬色,乖乖窝在泫宸魈精壮胸膛内,由他温柔擦拭后背。
    掌心,是他胸前略有粗粝的数道伤痕,新旧交叠,浅粉浅棕交织。
    仿若撕裂一幅完美画卷,裂痕狭长狰狞,触目惊心。
    她心疼地轻轻落下绵吻,望能抚平那些瘢痕沟壑。
    风水清犹记得,刚从浔江城出发时,魔王身上的伤口还未能结痂。
    当下不过初凝痂皮,仅有薄薄一层,摸上去脆弱无比,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扯开伤口,鲜血淋漓。
    这一路上,魔王究竟忍了多少痛楚,才强撑着御马疾行,暗中护她周全,匆匆赶来。
    继而在她刚抵达瑞贤王府时,现身救下她。
    只要事涉及她,他向来竭尽全力。
    哪怕自己吞下再多苦痛,也要确保她安妥无虞。
    这是疼她、宠她的魔王呀!
    也是她此生挚爱之人。
    「如此力度可还舒适为夫不会将水溅到娘子眼睛里,娘子不必担心。」
    洗过身子,泫宸魈又开始为风水清梳洗秀发,边温言哄慰着,恐她紧张。
    风水清躺在温泉池内的玉台之上,虽瞧不见魔王此刻神色,却能清晰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动作。
    似乎在他手中,并非三千青丝,而是易碎珍宝。
    他爱不释手,屏息凝神,生怕用了太多力,会将他心爱的小姑娘扯痛。
    发洗过半。
    风水清鼻尖萦绕着皂馥荚液的清新芬香,耳畔笼罩着爆竹年喜之音。
    她轻微怔神,喃喃自语:「今年还是头一次,未能与爹爹他们过年。」
    倏尔,松梅香气包裹双唇,她赧然一笑,望向泫宸魈的瑾玉面庞,软语娇嗔:「好端端地洗着头发,为何忽然亲我」
    「为夫洗得如此累,还不许向娘子讨个奖励」
    言语间,泫宸魈再度落吻。
    直至四片唇瓣洇浸靡丽,水泽弥漫,他才抬起身子,深情凝视她碧眸,诚然道:
    「为夫已遣人去浔江城接咱爹与二哥,想必不日便能回到皇城。待他们回来,我们补办一场年节家宴如何」
    「嗯,好!多谢夫君啦!」风水清环住魔王脖颈亲他侧脸,却被他柔柔按着躺回玉台。
    「躺好不许乱动,会着凉,乖。」泫宸魈重新为她盖好棉帕,宠溺责备。
    「嘿嘿,知道啦!」
    泡浴完毕。
    风水清终于可躺在榻上安安稳稳睡一觉,近半月来提心吊胆,舟车劳顿,着实疲累不已。
    她依偎在泫宸魈怀中昏昏欲睡,府外的爆竹之音渐弱渐止。
    她甜甜一笑,婉然挚语:「祝愿夫君在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好事连连。」
    「嗯,多谢娘子。为夫只想求一件好事,便是在你身边守着你。」
    话音刚落,风水清顿感热浪袭来,她倦懒懒地睁开双眼,是魔王偏首轻吮她唇。
    她蹙起娥眉,软糯糯撒娇:「你别闹我,我好累,想睡觉……」
    「嗯,为夫保证不会让娘子累。」
    语毕,泫宸魈翻身而起,将她圈在身下,密密层层的灼烈之吻,烫得她坠入神识幻境。
    「你……真的坏死了。」
    她赧音细语。
    泫宸魈勾起唇角,入目是她羞绯尽致的玉面,与一双无处安放,只得圈住他胸肩的小手。
    他的磁冽嗓音喑哑迷人,提腰探进那处失魂之地。
    「乖,一切交给夫君,娘子只需搂紧为夫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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