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不露声色地打量了年轻人一眼。
    他认识这个年轻人。
    “司马逸……”
    郡守府柴椿的徒弟。
    一年前,孙胤来到宁龙郡之后,之所以能在短时间之内就迅速接替上一任郡守的位置,并将郡守府管理好,与两个人脱不开干系。
    一人是武将,唤为韩普,传闻拥有脉轮境修为。
    唐元加入的那个七人近卫,便是归属这位韩普韩将军手下。
    另一人是文士,唤为柴椿,没有修为在身,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
    但是,只要听说过这位的声名,就没有谁胆敢小觑的。
    而面前的这个看着就很稳重的年轻人,正是文士柴椿收的徒弟,宁龙郡治下的甘元县人。
    邪炁爆发之后,县里其他人都还在迟疑,唯有他早早看出不对,连夜收拾行李奔往郡城,最终逃得一命。
    司马逸也在悄悄观察李邵。
    作为柴椿的徒弟,别的可以不会,唯独这眼力劲一定要好。
    “这幅容貌……他是薛家的薛惠?”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大街上赌棋!”
    他在站出来之前,也是观摩了好几遍李邵与其他参加者之间的棋局,而且从中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明明李邵的棋艺看起来不怎么高明,但对手无论如何落子,无论用出何等精妙的棋招,最后都是一个输字。
    为何如此?
    司马逸逐渐来了兴致。
    世人只知他是柴椿的徒弟,却不知他为何会被柴椿收为徒弟。
    这就不得不说起柴椿的一个爱好——下棋!
    司马逸为了自己能够进入柴椿的眼里,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财请了郡城当中有名的棋手,来教授自己下棋。
    从一开始的菜鸟,到最后甚至能够吊打其他棋手,这其中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唯有自己知晓。
    最后去面见了柴椿,两人下了一局,原本想靠着棋艺打败对方,赢得尊重。
    可没想到,柴椿的棋艺又更上一层楼,只是随意地下了两三个子,自己这方的王棋就没了。
    好在柴椿也对司马逸的棋艺起了兴趣,最后将之收为了弟子。
    “或许,从这家伙身上,能得到棋艺更进一步的关键!”
    抱着这样的想法,司马逸从怀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甲八的托盘上,然后对着李邵做了一个礼节:“请。”
    李邵目露惊讶之色,也回了一个礼节:“请。”
    那是独属于棋手之间,用来打招呼的礼节。
    不过,此种礼节已经算是古礼的一种了,要不是李邵拥有得自藏书老人周乐一生的记忆,也定然不知这个古棋礼的出处的。
    司马逸脸色虽然未变,但心底却是微微一凛。
    这个礼节他在之前也是不知道的,还是拜师柴椿之后,才被教授下来,并跟他言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能够打出完整古棋礼的人,那人就一定是真正的棋手!
    “真正的棋手么……”
    司马逸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了。
    轻轻捏着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落。
    棋局,开始!
    李邵脸色不变,状似随意地也捏起一枚棋子,往下落去。
    ……
    半个时辰之后。
    司马逸脸上的神情已是凝重至极。
    这盘棋还没下完,但现在却是不知该如何落子了,也有些明了之前的那些对手的感觉。
    李邵就像是一只蜘蛛,那些看似随意地落子,其实就像是蜘蛛的丝线,最后布置成了一张细密的蜘蛛网。
    而他的对手,就是那些小飞虫,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落入此张大网之中,然后蜘蛛就会飞快爬过去,伸出利嘴,给予最后一击。
    “如此高明的棋艺,我只在师尊那里见过。”
    司马逸心底长叹一声。
    但当他望向李邵的时候,眉头却又微微皱起。
    “又是那种状态!”
    对面。
    李邵盘坐在地。
    虽然眼睛的位置时看着棋盘,但双眼极为无神,似乎是透过棋盘望向了更为神秘的所在。
    “走神?”
    “在走神的状态下,也能赢了我么?”
    司马逸有些不敢置信。
    “而且,一般人也无可能走神这么长的时间吧?”
    可除了走神,还有其他可能么?
    自己如此认真下棋,但在对方看来,只不过是随手可以击败的菜鸡,这个落差,让司马逸差点心态大崩。
    好在最后成功平稳了下来。
    “或许,唯有师尊才能让他拿出真正的实力吧?”
    司马逸心中忽然生了一个主意出来。
    ……
    司马逸在自知自己无法击败李邵之后,便果断认输离开了。
    甲六看着周围的人群,高声道:“还有哪个想来一试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之前不知李邵的底细,还抱有一丝希望,能够击败对方拿到十倍银两。
    但现在看来,对方的棋艺如此高明,上去岂非自取其辱?
    就在现场陷入僵局之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传来。
    “呦,这不是薛惠吗?怎么,族里待不下去,便来街上骗钱来了?”
    一个穿着黄色服饰的薛家弟子忽然站了出来,用着如老鹰般凶恶的眼光,骨碌骨碌地瞧着李邵。
    李邵望向来人,一下便乐了。
    还是熟人!
    薛巴,薛家弟子,按照血缘关系来说,还是薛惠的表弟。
    在薛惠还是薛家大少的时候,这薛巴就是薛惠手下的一头名副其实的哈巴狗。
    但当薛惠失势之后,其他薛家弟子最多对他冷嘲热讽几句,唯有薛巴时不时地来找寻他的麻烦。
    薛惠还很困惑,他自问自己以前也对薛巴不薄,为何薛巴的所为对比普通薛家弟子还要不如?
    李邵上下打量了一眼薛巴上下,在他腰上绑着的一个灰色钱袋上停留了久一些,目光微闪道:“怎么能说骗钱呢?要不然你也下来一试?
    念及你我同为薛家弟子,便给你一个特殊,改为一百倍,我看你腰上钱袋应有百两银子,只要拿出来,胜了,最后就会归还给你一万两,如何?”
    薛巴的呼吸一下粗重许多,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但是腰上钱袋里的钱并不是我的……”
    李邵没有说话,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薛巴眼中的贪婪一下压过挣扎。
    “好,我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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