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阖上眼睛,抚摸着手中的水晶球,半晌才道:“要我答应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叶不离道:“请说。”
    苍巴缓缓地道:“我要那块太子玉佩。”
    她以为叶不离会犹豫,然而叶不离一口应承:“好!”
    她很意外,又仔细地盯着他的脸庞观察了半晌,确定他是说真的以后,才解释自己的用意:“我并非贪图宝物,只是那块玉佩拥有太大的灵力,甚至还能更改阴阳两界的规则,普通人持有这样的玉佩并非幸事,所以我才要将那块玉佩保藏和封印起来,让它成为一块普通的饰物。”
    玉佩无罪,但持有它的人,会赋予它太多的含义和权力,使得它变成游走于吉祥和邪恶之间的奇物。
    他出身于皇室,是玉佩的真正主人,应该理解这一点。
    叶不离道:“我明白,如今我能与妻女相守,此生心愿已了,这种身外之物,于我已不重要。”
    这块玉佩,虽然救了他的妻,却也害了他,害了他的妻。
    如今,他已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这块玉佩,应该可以远离人间是非,安安静静地只作一块玉佩了。
    苍巴微笑,撑着拐杖站起来:“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战乱过后,冤魂太多,她忙了很长时间,如今,已是油尽灯枯,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她若是可以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那她就可以安然地去了。
    叶不离虽然恨不得她马上就走,但还是感到意外:“现在就走?巫师不需要休息和准备几天吗?”
    苍巴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像她这样的人,并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
    不过,她还是带了一名徒弟离开。
    三人在部落成员的护送下,离开深山,到达最近的城镇,雇了一辆马车,往海的方向奔去。
    去时寻路,耗费了很多时间,但回去时,轻车熟路的,倒是快了许多。
    此时的海岛,几个孩子正趴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除了小海之外,其他几个女娃写的字根本不能看,怎么看都像蚯蚓似的。
    小海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她们的字,很有成就感地拿起自己的字贴,展开,得意洋洋地道:“看,这是我的名字,洛小海,这个是洛字,就是洛小妆、洛小红、洛安瑶的洛字,好看吧?”
    几个小女娃儿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字:“小海哥哥写得真好!”
    小海拿拇指擦了擦鼻子,得意地道:“我帮你们写名字吧,我会写很多字哦!”
    有了干爹之后,干爹和干娘有空就教他认字,特别是叶叔叔一家来了之后,叶婶婶更是天天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读书认字和画画,他觉得自己比小时候村里的秀才还厉害了。
    几个小女娃儿纷纷举手,又蹦又跳:“好好好,我要写自己的名字……”
    小海坐好,一个一个地写,写完三个女娃儿的名字之后,他意犹未尽,又想了想:“我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一遍吧,先写干爹和干娘的名字。”
    写完之后,他将两个名字的字帖分别交给洛小妆和洛小红,然后问洛安瑶:“你爹爹和娘叫什么名字?”
    洛安瑶奶声奶声地:“爹爹叫叶不离,叶子的叶,一辈子不离开娘亲和瑶瑶的不离,娘亲叫洛小妹,娘亲有两个哥哥,她是小妹妹……”
    “很容易写嘛。”小海二话不说,埋头就写。
    写好之后交给洛安瑶,洛安瑶很高兴,又摇着他的手道:“小海小海,写外公外婆的名字,写好好的……”
    小海摸摸头,不明白:“外公外婆?谁的外公外婆?”
    洛安瑶道:“瑶瑶的外公外婆,就是娘亲的爹爹和娘亲,外公叫洛镜轩,外婆叫柳丝瑶……”
    “喔,”小海又坐好,开始写,“洛镜轩是哪个镜轩?”
    洛安瑶一脸鄙视:“小海好笨,就是镜子的镜,轩就是……镜轩的轩……”
    小海挠着头,怎么也写不出来,对他们来说,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复杂了。
    “小海快写,快些写,瑶瑶要拿给娘亲看。”洛安瑶还在一脸热切地看着他。
    小海看着她脸庞,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写,但拿起纸和笔:“你再说一遍你外婆叫什么?”
    “柳丝瑶,柳树的柳,瑶瑶的瑶……”
    小海叨念着这两个名字,跑去棚子下找正在编藤筐的洛煜:“干爹,有几个字我不会写,你教我啦。”
    洛煜抬头,笑道:“好啊。”
    小海叨念着两个名字:“洛镜轩和柳丝瑶,这两个名字好复杂喔……”
    洛煜的身体僵住了,手中的藤筐掉到地面上。
    而后,他猛然抓住小海的手:“小海,你从哪里听来这两个名字?”
    他从来没跟这岛上的任何人提过父母的名字,小海为什么会知道?
    小海道:“瑶瑶说的啊,瑶瑶说那是她外公和外婆的名字……”
    洛煜紧紧地盯着他:“真的是她说的?她又是听谁说的?”
    难道是洛宸说的?就算是洛宸告诉安瑶的,安瑶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记得住吧?
    小海道:“瑶瑶说这是她外公和外婆的名字……”
    话没说完,洛煜已经不见了影儿。
    桌边,洛安瑶正在用可爱的小手指指着字帖上的字,慢慢地:“洛安瑶”
    冷不防就有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
    “大舅舅”她甜甜地叫。
    “瑶瑶乖,”洛煜看着她,“你的外公叫洛镜轩,你的外婆叫柳丝瑶对不对?”
    洛安瑶漂亮的大眼睛眯成可爱的月牙状:“嗯,洛镜轩是娘亲的爹爹,柳丝瑶是娘亲的娘亲……”
    洛煜问:“这是你娘亲告诉你的?”
    洛安瑶点头:“嗯,娘亲经常说呢,娘亲说瑶瑶不可以忘记外公外婆,还说要记得去给外公外婆上香……”
    洛煜紧紧地盯着她:“去哪里上香?”
    洛安瑶小手一指:“就在那个山下吖,外公外婆的骨灰,就放在山上,娘亲说年年都要去……”
    洛煜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双唇哆嗦起来。
    那片山壁,就是洛小妹安置父母骨灰的地方,难道、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咽喉耸动了几下后,他放下洛安瑶,往叶家的小屋跑去。
    洛小妹不在屋里。
    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找起来,最后,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正在对海作画的洛小妹。
    午后时光,阳光透过树梢,筛出一大片光点,落在她的身上,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白衣束花,专注作画,很多年以前的遥州后院里,小妹也总是这样,坐在树下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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