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远啊?”密密的团榕林下,洛念瑶与朱沅翰一前一后走着,她突然问了一句。
    这时,洛念瑶已率自己的少数人马,携同朱沅翰,一起离开了刚建立的大水国。而水国的大小军官,因为将军王雄主持修建“勇者碑”的关系,无不认为朱沅翰已阵亡于大池之内。甚至项然、魏彻等他的旧部,都时常率自己人前往祭拜。
    但是,朱沅翰从未想要向水国澄清什么,因为目前这种情况是他最想要的。他正好可以逃离那个浑身束缚的地方,朱沅翰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到晓国,好就着飞雪,灌下一口林山清冽的朔风。
    在洛念瑶的悉心照料下,朱沅翰养好了身上的伤。然后,他一把火烧了自己破碎的战袍,也扔掉了自己在水国的官凭军证,那把一直没有用得太顺手的“遂煌”刀,也被朱沅翰一并弃掉了。
    “前面应该就有河了。”朱沅翰在地上挖了个小坑,他在根据泥土的潮湿程度判断河流离自己的远近。朱、洛二人此时正在水国和北纳的实控线附近,朱沅翰正在凭借他从林山学来的本事,想找到渡口,然后坐船回国。
    “我都快走不动了。”洛念瑶抱怨道,“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河应该就在附近了。”朱沅翰再次抓起坑里的一把泥土闻了闻。
    这时,洛念瑶一个走在前面的手下忽然扭头过来,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对洛念瑶喊了一句什么。
    “他说什么?”朱沅翰问洛念瑶。
    洛念瑶欣喜地道:“前面果然有河。”
    “哈哈。”朱沅翰从地上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我的本领如何?”
    一众人又行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条蜿蜒在林里的小河,河中正驶着一艘运货的小木船。
    “喂——”洛念瑶对着那船的方向大声喊道,“开船的,你们去哪,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朱沅翰原本以为这艘船会直接驶走,不会理睬他们。谁知,船头立刻站出来一个汉子,他高声问道:“我们去永胜县的五狑村,若是顺路也可载你一截,只是你付我们多少银钱?”
    “是去永胜县的,那儿正好有渡口。”洛念瑶想了想,应道:“五块大钱如何?”
    “你们且在岸边等着,待我将船调转过来。”那汉子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撑着木船向他们慢慢驶过来。
    “来。”待船儿靠近岸边,上面的另外几个人便放下木板,让洛念瑶等人全部爬了上来。
    “有劳了。”洛念瑶从身上摸出五块大钱递给先前和他们谈价的汉子。
    那汉子也不答话,只是笑笑,然后将钱揣到了自己身上。
    “走!”那汉子又回到船头,大喝了一声,另外几个人便把手里的长篙放进水里,开始一起撑动这艘大船。
    朱沅翰与洛念瑶则坐在一旁,开始闲聊起来。
    “到了永胜县后我该怎么回晓国?”朱沅翰问洛念瑶。
    洛念瑶答道:“在永胜县修有不少渡口,我们可以坐船进入天江,之后你便能从天江回晓国了。”
    朱沅翰看着不停倒退的两岸景色,又看看静静坐在他身旁的洛念瑶,忍不住问道:“我去晓国,那你呢?”
    “我也要从那儿坐船回禹国了。”骆念瑶缓缓答道。
    朱沅翰看着洛念瑶晶莹澄澈的蓝色眼睛,轻轻地问道:“你从禹国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念瑶使劲摇了摇头,低下头说道:“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
    “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朱沅翰说着竟然大笑起来,“也是巧了,你我效忠不同的势力,却总是要不期遇到你。”
    “你相信命吗?”洛念瑶抬头看了朱沅翰一眼,认真地问道。
    “相信。”朱沅翰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仅相信命,我更相信命是不公的。有的人一出生就贵为皇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另外一些人,父母双亡,从小便在流浪。你看,这不是人生来便不一样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洛念瑶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又补充说道,“不过,我所理解的命运是这样的: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一条路,这条路曲曲折折,你虽然不知道,但是却注定会与一些人的路交叉或者分离。”
    朱沅翰听完,接着说道:“要说这种总是遇到的人,我受过其中不少人的恩惠,当然也有过人总想杀我,我甚至也害过不少人。但是,这么多的人,他们只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洛念瑶问道。
    朱沅翰半眯着眼,说道:“你遇到的人都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正邪之别。只有拿起刀剑,才有说话的权力。”
    “你过去……是否……经历过什么痛苦?”洛念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算不上。”朱沅翰摇摇头,说道,“只是说来话长,等以后我想说时,可以一并告诉你。”
    “两位聊得可真投机啊。”突然,朱沅翰和洛念瑶的身后各伸出一把朴刀,架在两人脖子上。
    “贼人!”朱沅翰立刻抽出腰间的剑,也反手向自己背后刺去。
    朱沅翰进攻的速度太快,他身后的汉子大吃一惊,他还未看清朱沅翰的脸,便已经应声倒地。
    “给我留住他们!”挟持洛念瑶的汉子大喝一声,河里顿时波涛翻滚,水底涌出来许多拿刀的汉子,爬上船与洛念瑶的手下对峙着。
    “这位好汉,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但你不要逞能,因为她还在我手里呢!”挟持着洛念瑶的汉子往后退一步,冷笑道。
    “她?”朱沅翰缓缓抬头,看了洛念瑶一眼,又看着那汉子笑道:“这个人你要杀便杀,干我什么事?”说完,朱沅翰也不转身,只是把剑一扭,朝那汉子迈进一步。
    “你是一个男子,不要对自己女人这么无情!”那挟持洛念瑶的汉子对朱沅翰大喝一声,他的部下继续与洛念瑶的人紧张地对峙着。
    “哈哈哈哈。”朱沅翰大笑道,“我要说几遍你才会懂?她与我根本毫无关系。”朱沅翰说着又提起剑,向那汉子前进了一步。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真要动手了。”那挟持洛念瑶的汉子紧张地看着朱沅翰,他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船边。眼看无路可退,他便用手上的刀轻轻割破了洛念瑶后颈的皮肤。
    “啊!”洛念瑶痛得尖叫了一声。
    可是朱沅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想将这敢威胁自己的贼人一脚踏翻,然后将其刺个通透。
    朱沅翰又向前了一步,就在那挟持洛念瑶的汉子犹豫要不要杀了洛念瑶,再与朱沅翰放手一搏的时候,朱沅翰无意之间看到了洛念瑶的眼睛。
    洛念瑶湛蓝而澄澈的眸子里,写满了失望与痛苦。
    朱沅翰突然想起,不久之前,正是洛念瑶将自己从绵河中救起。
    “朱上督,你终于醒了。”这是朱沅翰掉进绵河,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接着,他便看到了一个明媚的蓝发女孩,站在他面前。
    “啊。”朱沅翰咬紧牙齿,双手也在颤抖。他很想冲过去,杀了那个嚣张的贼人。可是,对于救过自己的洛念瑶,他突然感到有些下不去手,手里的剑似乎前所未有的沉重。
    朱沅翰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扔了剑,用恳求的语气,无力地对那贼人说道:“请你放了她。”
    “哈哈哈哈!”挟持洛念瑶的汉子狂笑一声,一脚踹在朱沅翰的胸膛上。
    朱沅翰也不想挣扎了,只是准备引颈受戮。
    “朱沅翰……”洛念瑶忍不住哭了。
    “你不是要逞强么。”贼船上领头的汉子放声大笑,“来人,给我把这汉子先绑了。”
    “是。”两个光着上身的贼人走了过来,要用绳子捆朱沅翰。
    朱沅翰动也不动,只是由着他们绑。
    “啊!”突然,从岸上茂密的树林中射出两支箭,将准备绑朱沅翰的两人射倒了。
    “什么人?”贼船头子警惕地观察着树丛里的动静。
    “‘官刀’在此。”突然,一群手执赤国制式刀的汉子在四面八方的树丛里出现,他们借助藤蔓跳到了朱沅翰所在的货船上。
    “不想死的就快滚。”‘官刀’为首的是个晓族汉子,他提了口赤国薄刃刀,大声喝道。
    “我知道你们‘官刀’的威名,我便把这船让与你们了,只是下次别在人少时撞见我们。”贼船头子瞟了一眼那官刀领头的,心有不甘地说。
    “要滚便快滚,哪来这么多废话。”官刀小头目轻蔑地说道,“一群丧家犬。”
    “你说谁是丧家犬?”那群原本要弃船而走的汉子都停住了。
    “说的便是你们。”官刀中一个年轻些的汉子应道,“被水族人赶到这里的丧家犬。”
    “弟兄们,给我上!”贼船上的人听了这句话,似乎怒不可遏,他们突然挺起了朴刀,向那二十来个官刀冲来。
    “哼。”朱沅翰早已忍不住了,他提起洛念瑶给的蓝剑,一下便捅杀了贼船头子。
    “杀!”官刀和洛念瑶的部下也拔出刀来,一起战那群裸着上身的水贼。
    官刀的人用的都是各国精制的制式刀,这些武器比民间的朴刀威力更大,而且在砍了多个人后,不易卷刃。再加上又有朱沅翰等人助阵,那群水贼很快就被打得落荒而逃。
    “太好了。”洛念瑶欣喜地对朱沅翰说道,“他们跑了。”
    “嗯。”朱沅翰淡淡地说道。
    “多……多谢你。”洛念瑶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本来可以不用扔下武器的。”
    “不要说了,我在扔下剑的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朱沅翰不想继续讨论这种问题。
    “那位好汉。”朱沅翰正与洛念瑶说着,他突然听到背后似乎有人喊他。
    朱沅翰扭头一看,却是那官刀领头的。
    “多谢搭救。”朱沅翰拱手说道。
    “好汉不必言谢。”那官刀小头目笑道,“若是真想谢我,那就帮我个忙吧。”
    说完,岸上丛林中钻出无数的官刀汉子用弓箭对着朱沅翰他们。
    “你们要做什么?”朱沅翰用剑指着官刀领头汉子,沉着声音问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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