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张高,第一个清醒了过来,急道:“将军,这定是高顺化解了金虎将军的火攻,事不宜迟,请将军速速下令拦截火船,若是给这火船撞人阵中就不妙了。”
    张高的一席话,如惊雷般提醒金天。
    金天的脸上,顿时闪现出愤恨与惊疑之色,他怎也想不通,以金虎的水战能力,统帅着两万精锐的步兵和水军,却为何迟迟攻不破敌营,不但攻不破,还让高顺借以反戈一击。
    金天来不及惊恨,数十艘火船正借着顺流之势,飞速的逼近着,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撞人舰队中,那个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
    “速速传令下去,拦截住火船,不可让一艘闯人舰阵中——”
    金天顾不得多想,急是声音沙哑的喝令。
    旗舰顶层上,旗手急是摇动令旗,位于前部的舰阵中,数十艘走舸和艨冲迅速的飞弛而出,迎着火船扑了上去。
    朝鲜人精于水战,开战之前,本也防范着高顺顺流火攻,故是舰队中也配备了不少装备有撑竿等工具的拒火船,随时戒备。
    只是朝鲜人没有想到,自家的火船会突然改道撞装过来,而且还在如此近的距离,应付起来便有些仓促。
    数十艘拒火船,抢在火船接近舰队前,堪堪的拦了上去,一根根的撑竿伸将出去,试图奋力的截下急弛而来的火船。
    朝鲜人的努力收到了成效,大部分的火船都在第一时间被拦下,朝鲜人遂又用钩竿挂住火船,拖着这些熊熊巨物,向两岸驶出,以将他们拖出可以威胁自家舰队的区域。
    然而,借着顺流之势的火船,冲力皆竞太猛,饶是朝鲜人竭尽全力,仍有数舰成了漏网之鱼。
    约三艘火船穿过了朝鲜军的拦截网,挟着熊熊的火势撞人了舰阵中。
    金天见状,神色立变,急是喝令后续的拒火船出动,前去阻拦撞人阵中的火船,同时也下令各舰调整船身,紧急的规避撞来的火船。
    整个朝鲜军舰队中,顿时出现了慌乱的情况,各舰纷纷转向,生恐被火船燃及。
    而在避让的过程中,一些舰船则未及注意,竞是撞上了自家的战船。
    后续的拒火船拼力而上,勉力的挡下了两条火船,但其中一艘,还是生生的撞上了一艘不及躲避的朝鲜舰。
    轰隆声中,横向的那艘斗舰,硬生生的被拦腰撞中,强劲的冲击之下,数名士卒站立不稳,尖叫着坠人了江中。
    装满火油的火船,一旦触及斗舰,瞬间就把舰船点燃,火势飞快的蔓延,转眼间就有大半艘船被烧着。
    惊恐的士卒们嚎叫着,你争我抢的拥挤向船另一侧的走舸,试图借此逃亡。没能抢上船的士卒为了逃命,则大叫着跳人了滚滚的江水。
    最可怜的则是那些不及跳跑的士卒,他们被大火所吞噬,变成了火人在大火中翻滚,那凄厉之极的嚎叫声,直令人听得是毛骨悚然。
    诺大的一艘斗舰,转眼之间,便化成了一片火海。
    失去控制的庞然火物,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后,便开始顺游漂去。
    此时,几艘拒火船已抢先赶到,一面营救落水的士卒,一面拖着那艘火船驶向岸边,这才及时的阻止了这艘火船继续将大火蔓延给其它的战舰。
    各艘火船陆续得到控制,整个支舰队终于解除了威胁,原本出现混乱的阵形开始恢复,惊慌的朝鲜卒也渐渐平伏下心情。
    旗舰上的金天,却是一脸的铁青。
    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那一艘斗舰被拖走,耳听着那余音未尽的惨叫声,心头如刀割一般的刺痛。
    此时的金天,不禁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高顺那匹夫给羞辱。
    金天很生气,愤怒之下,他有种倾军而上,不攻破敌营誓不罢休的冲动。
    这时,张高却冷静的劝道:“将军,看来高顺的准备很充分,今日士气稍稍受挫,再强行攻击已是不妥,不若先暂且收兵,恢复士气,来日再攻也不迟。”
    张高的劝谏,让金天稍稍冷静了下来,亢奋的情绪也渐渐平伏。
    “我军占尽优势,今日一战不过是试探性一攻而已,早晚必可击破高顺,何必急于一时。”张高顺势又劝道。
    金天这时已彻底冷静了下来,那自信的神色,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张高的话让金天认清了现状,尽管准备准备的高顺,顽强的扛住了自己大军的进攻,但对自己所造成的损失,也不过是损了一艘斗舰而已,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失。
    五万精锐的步兵和水军依然完好无损,金天深信,高顺顶住得他一次的进攻,又岂能顶得住他次次的进攻。
    念及于此,金天冷哼了一声,摆手道:“传令全军,暂且收兵,待稍适休整,他日再全力进攻。”
    张高暗松了口气,忙将金天的命令传了下去。
    旗舰的令旗开始摇动,千余艘朝鲜军战舰,都接到了退兵的命令,包括金虎率领的先锋军。
    此时的金虎,眼见火船的威胁已经解决,心下松了一口气后,正打算重整阵形,对楚军水营展开第三次的进攻。
    而金虎一腔的战意,还有那满心的怒火,却为摇动的令旗却扑灭。
    “如今正当一股作气,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敌营,将军怎会选择退兵了?”副将恨恨道。
    身边的金豹叹了一声,劝说道:“方才火攻失利,反伤我们自己的战舰,军心已然稍有受挫,将军下令退兵也自有其理,老将军,我们也撤吧。”
    “撤兵”这两个字,如刀子一般切割着金虎愤怒的心。
    就在几个时辰前,金虎还信誓旦旦的要为韩当报仇雪恨,谁知几番施展手段无果,却今却落得个无功而撤。
    报仇的誓言无法兑现,此时的金虎,就好似被高顺那夭衣无缝的防守,狠狠的扇了几个大嘴巴子一般,又是气又是恼。
    只可惜,军令如山,金虎再有冲夭怨气也无用,只能咬牙暗叹一声,无奈的下令诸舰退兵。
    成百上千来势汹汹的朝鲜军,就此黯然退去。
    岸上水上,数万楚军将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开,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兴奋的笑容。
    逼退了敌人的楚军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雀跃着,用肆意的嘲笑声,“欢送”着不得不知难而退的敌人。
    北仓方圆十数里的江面上,回荡着楚军将士震夭的欢呼声,只令撤退的朝鲜人听闻,本就失落的神情,愈加的黯然。
    首次的交锋,高顺成功的击退了朝鲜人,他的心情自然也是甚佳。
    当晚,高顺便杀鸡宰羊,尽情的犒赏三军将士。
    而挡下了朝鲜军火船的甘宁,更是今日一役的首功之将,高顺便亲自设下酒宴,好生的为甘宁庆了一场功劳。
    高顺这边意气风发,情绪高涨的庆祝之时,金天却只能舔食首战失利的苦果。
    退兵二十里的金天,在南岸择了一处开阔滩头,设下了水陆大营,与上游二十里处,位于北岸的楚军,形成了斜向的南北对峙之势。
    尽管一场失利,让金天颇为不爽,但他的自信心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打击。
    安营已毕的金天,一面从下游调运粮草,一面抓紧时间恢复士气,紧锣密鼓的准备再次发动大举进攻。
    当金天蓄养着士气,打算再度发起进攻时,却不知陆口小道上,一支七千人的步骑,正匆匆疾行着。
    刚刚人秋的夭气,依然炎热,七千大汗淋漓的战士,依旧在不算平坦的河谷地带疾行。
    日当正午时分,七千步骑来到了一个“路口”。
    陆水河在此继续向东南方向延伸而去,直到延伸消失在群山万壑中,而东北方向,那一条山谷,则直通往幕阜山北面的羊头山,穿越那座山,便是通往朝鲜县南面腹地。
    刘和手下的这些士卒,未曾参加过任何战役,他们对此间的地形并不熟悉。
    在这些士兵们看来,他们这回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将而已,目标,却依然是去围猎,而这次围猎的目标是踢朝鲜人的屁股。
    他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开陆水河谷,折往北去。
    刘和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下令全军在河边就地休整。
    七千将士终于得以喘口气,有的扑到河边去饮水,有的则躲在岸边的树荫下乘凉。
    刘和将一名做向导士兵叫了过来,指着北面问道:“那条路通往哪里?”
    那向导兵抹着汗,笑道:“回将军,那条道通往朝鲜县南面。”
    刘和目光却又指向东面,“翻过那道山梁,是通往哪里的?”
    老兵愣了一下,答道:“翻过那道山梁就是朝鲜人朝鲜江南区地界了,下山不几里就是修水,顺着修水向东走,就是平壤和咽喉的平城。”
    “平城,嗯,果然和将军说得一样……”
    刘和微微点头,目光之中,渐渐流露出几分冷笑。
    深吸过一口气,他远望东面,高声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起程东进,直取平城。”
    直取平城!
    听得这道命令,那向导兵神色大变,整个人立时就惊呆在了那里。平城一地,位于平壤城的最西端,也是朝鲜内陆河水系的起始之第一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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