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去了没一会儿,果然还就拿回了两副“马吊牌”悄悄自车窗塞给了杨宁,这两副“马吊牌”还是崭新的。
    “多谢周将军了!”杨宁微笑道。
    周和的神情不再向先前那么冷淡,会心一笑道:“公公客气了!难得公公有如此雅兴,愿公公能玩得痛快,末将告退!”说完,他施了一礼,拍马到队伍前面去了。
    杨宁转回头来,没等说话,迎儿上前一把就将他手里的牌抢了过去,示威似的冲杨宁一撇嘴,然后才喜滋滋地拆封手里的牌,眼圈却还是红肿着的。
    杨宁不禁苦笑,到底是孩子性子,倒不记仇,转眼就忘了刚才被自己训哭的过节了。
    “杨宁,‘打马吊’必须得四个人呢,乐子他——!”永宁公主眼睛瞥向一旁又在闭目养神地小乐子。
    “乐子,玩么?”杨宁问小乐子道,不过心里没抱多大希望。
    果然,小乐子眼都懒得睁开,只是摇了摇头。
    永宁公主也知道小乐子这样的脾气,倒也不生气,只是苦笑道:“少一人,怎么办?”
    “文医官不是在另一辆马车上么,估计这会儿她正闲得无聊呢,把她叫过来,正好凑一桌,如何?”杨宁建议道。
    永宁公主似笑非笑望了杨宁一眼道:“这个建议很好,估计早打算好了吧?”
    听出永宁公主话里的别样意味,杨宁不禁有些尴尬,讪笑一声道:“哪能呢,这不是为了凑起人来玩牌么!”说着,他又撩开窗帘,外面却还是被他打发去叫周和的高大骑兵。
    “兄弟,再麻烦你点儿事儿……!”
    杨宁的马车和后面文紫嫣的马车停了会儿之后,文紫嫣下车,又上了杨宁的马车。
    “唤我何事?”文紫嫣先是与永宁公主打过招呼,随即问杨宁道。
    杨宁却不答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永宁公主开口。永宁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微笑着对文紫嫣道:“文姐姐,是这样,我们几个一路待在车里无聊,杨公公提议‘打马吊’,三缺一,便请了你过来,你意下如何?”
    杨宁翻翻白眼,没有作声,就知道永宁公主会说是自己的主意。
    文紫嫣面露为难道:“公主想玩儿,紫嫣当然得奉陪,可关键是我不会玩儿这‘打马吊’啊!”
    “啊?不是吧,文医官,这么盛行的游戏你竟然不会?”迎儿一脸不可思议道,永宁公主也很是意外。
    “不好意思,平日里我这人爱好不多,空闲里也就是读读医书、写写行医心得什么的,这‘马吊’我还真从来没玩儿过!”文紫嫣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杨宁也不会,不过这东西很好学,我来教你们,打几次你们就会了!”迎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那咱们就来玩儿,让我见识见识这盛名已久的‘马吊’到底如何玩法!”杨宁兴奋道。
    于是,四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放了一个四方矮几,开始玩儿这“打马吊”,这马车倒足够宽大,几人如此坐一点也不觉拥挤。杨宁一只脚有伤,因此这矮几放得便先迁就他的位置。
    接下来,迎儿便开始讲解这“打马吊”的规则,可惜,她不讲解、杨宁和文紫嫣倒还只是不明白,她这一讲、杨宁和文紫嫣却是越听越糊涂,这小丫头可绝不是个当先生的料,最后永宁公主出马,结合着手里的“马吊牌”,三言两语便讲规则讲清楚了。
    这“马吊牌”,是由唐朝时的一种“叶子牌”演化而来的,全副牌共有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各自规定了大小。规则则是四人各摸八张,剩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以大压小,四人里有一人是“庄家”,其它三人为“闲家”,三个“闲家”一起对付“庄家”,使之“下庄”。
    听完了规则杨宁算是明白了,其实这“打马吊”和后世的“斗地主”差不多,但规则要单调简单许多,相应地乐趣也少了许多。
    前世时,杨宁在自己的村子里可是一把玩扑克的好手,精通各式各样的扑克玩法,有了这个基础,此刻再学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打马吊”,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熟悉了各种牌面之后,他也就全都会了。
    文紫嫣却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了解了规则,玩过几把之后,很快就也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很快,四个人便洗牌、摸牌、出牌……,玩得不亦乐乎。
    除了“打马吊”本身要求的规则技巧,杨宁却也注意掌握额外的技巧,那就是每当永宁公主“坐庄”时,他便抓着好牌也不出,有意放水,故意让永宁公主赢,惹她高兴;当文紫嫣“坐庄”时,他也是如此;这样一来,倒霉得便成了迎儿一个,别看迎儿开始咋呼得欢,几把下来,她的水平很快沦为了最“菜”的,再加上杨宁有意“打压”,她不“坐庄”倒还好些,只要她一“坐庄”,肯定被“打”得惨兮兮的,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打压得哇哇大叫。
    没几把之后,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便察觉到了杨宁的偏让,几次拿眼神瞪他,杨宁便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觉了,便不再故意有所偏颇,开始认认真真地玩儿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四人各有输赢,但却都是趣味十足,玩的不亦乐乎。
    四个人在这玩得热火朝天,车门处的小乐子却彷佛恍若未闻,依旧在闭目养神,神色平静,杨宁偷眼瞧过他几次,对他这份定力和耐性倒是非常佩服。自己三人倒还没什么,关键是迎儿,这小丫头太能咋呼了,声音大得估计整个车队从头到尾都能听到,以至于杨宁不得不频频提醒让她收声,毕竟让外面的人听到了不好。
    这“打马吊”比起后世杨宁所玩的任何一种扑克玩法都要简单,因此也无趣很多,刚开始玩儿还行,可时间一长,杨宁便渐渐失去了兴趣,心里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将后世的扑克玩法教给永宁公主三人,这样玩起来必定有趣得多。
    再一把过后,杨宁对永宁公主三人道:“我看咱们还是别玩儿这个了,玩到现在觉得没意思了!倒不如我来教你们一种更有趣的玩法,保准比这个有意思得多,如何?”
    “杨宁,你别耍赖,下把该我坐庄了,你却不想玩这个了,不行!”迎儿当即表示了反对。
    永宁公主却道:“真有更好玩的,那咱们就换,说实话这‘打马吊’我也有些厌了!”
    “我也是!”文紫嫣跟了一句道。
    杨宁瞥了迎儿一眼道:“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好啦,下面我就来教你们一种非常好玩儿的游戏,名字叫做‘斗地主’!”
    永宁公主一笑,“斗地主?这名字倒是有趣,它……!”
    没等永宁公主说完,马车这时却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周和的声音,“禀杨公公,此刻已到午时,请公公下车用饭!”
    杨宁一愣,随即笑道:“有好玩的玩着,这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了,正好,我肚子饿了,咱们下车吃饭,吃完饭我再教你们玩儿这‘斗地主’!”
    永宁公主几人纷纷点头,尤其是迎儿,叫嚷了这半天,她早就饿了。
    几人相继下了车,杨宁则是被小乐子抱着放在了随车带着的木轮椅上。
    杨宁四下望了望,却见此时车队所处的是一处镇子的头上,路旁是一处规模中等的驿站,驿站大门门楣上写着“沙河驿站”四个大字。
    正在四下打量,张居正却领着一众随行官员,自前面马车处行了过来。
    这些人里面,张居正是唯一一个知道永宁公主随在杨宁身边出行的,本来杨宁想完全保密,但这些官员里,张居正只有张居正见过永宁公主面目,若是连他也瞒着,一路上未免多有不便,因此杨宁索性就在出发前偷偷告诉了张居正,把这新晋首辅吓得够呛,得知这是经过李太后同意的,他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吩咐加强了杨宁马车旁的人手警卫。
    来到近前,张居正先是以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向永宁公主打过招呼、问过安,才对杨宁和文紫嫣道:“公公,文医官,这一路行来感觉可还好?”
    察觉到众官员眼里的一丝玩味和笑意,杨宁哪还不知道他们肯定都听到了自己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不过他却也不在乎,堂堂的内监大员、东厂厂督,玩个牌又算什么,而且这件事,杨宁身为内监玩得,张居正和众官员身为朝廷命官却是玩不得的,这也算是做太监的一点好处吧!
    杨宁当下欣然点头道:“还凑合,就是这脚伤有些麻烦,不过多亏了文医官一路精心照顾!”轻飘飘一句话便解释了为何文紫嫣是从自己马车上下来的。
    张居正微微一笑道:“好叫公公知晓,如今咱们已进了昌平县境的沙河镇,昌平县令孙大人已等候咱们多时了!”
    张居正话音一落,身后众官员中便闪出一位矮矮胖胖的七品中年官员,对杨宁行礼道:“下官昌平县令孙六斗,见过杨督公!”
    这孙六斗名字有意思,人长得也有意思,个子不高,吨位却不小,脸上也是肥肥胖胖,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都快要被挤没了。
    “孙大人辛苦了,我等此次奉圣命来昌平,少不了要麻烦孙大人了!”杨宁客气地道。
    “公、公公客气了,能为公公和首辅大人、及各位大人效劳,下官荣幸之至!下官已在旁边驿站中备好了几桌水酒,恭、恭请公公和各位大人赏光!”对于杨宁的和蔼态度,孙六斗显然十分激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脑门子上也见了汗。
    杨宁将目光投向张居正,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张居正笑道:“既然孙大人一片心意,那你我就赏个光吧!不过孙大人咱们可有言在先,不准弄得太铺张了,一般饭菜就好!”
    孙六斗一楞,随即急忙笑道:“是、是是,首辅大人放心,一切从简!”
    这孙六斗说是从简,但当杨宁被几个京营军兵架进了驿馆大厅、看到那佳肴珍馐、琳琅满目的几桌宴席之后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一切从简,说是一切从“奢”还差不多!
    张居正的脸很快便沉了下来,冷声道:“孙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切从简’么?”
    见情势不对,孙六斗脸上肥肉一个哆嗦,期期艾艾道:“下、下官惶恐……,鄙县贫瘠简陋,这几桌下官是……是尽了最大心力了!”
    杨宁一听,感情这孙六斗以为张居正是在说反话呢!
    张居正脸色更冷,“既然知道你辖下贫瘠简陋,还弄得这样奢靡铺张,你这个县令时如何当得!”
    “这、这……,下官,下官知罪……!”孙六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含糊道。
    “哼!马上将这几桌撤了,重新换些饭菜上来,弄些普通的充饥饭菜就可以了!”张居正一拂袖道。
    “啊?这——,这……!”孙六斗这才知道张居正是个什么意思,既意外,又为难,一时僵在了那里。
    杨宁不禁暗自摇头,张居正确实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好官,但有时候却清正地过了些,旁的不旁的,他这一声令下把这美味佳肴都撤下去,自己这东厂厂督知道他的脾气,与他相熟,自不会心里有所埋怨,可其他的随行官员难保心里就不腹诽了!
    “咳咳,首辅大人,依咱家看,既然这饭菜都摆上来了,不吃也是浪费,再者,仓促之间孙大人也没处再弄饭菜去,即便再弄,时间也耽误了,不如咱们就将就这一次吧,以后下不为例,如何?”杨宁开口对张居正道,第一他不想张居正将气氛弄得太僵。第二,有山珍海味不吃,去吃糠咽菜,傻帽呢!
    张居正转头,却见一众官员都是眼巴巴望着那些美味佳肴、就差留口水了,他微一沉吟,才对孙六斗道:“既然杨公公开口,那就这样吧,不过,下不为例!”
    “是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孙六斗慌不迭答应道,又感激地望了杨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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