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分配法……田地、宅院,你和你二兄平分,耕牛归长房。那两户佃农立的是两年的契,契期内的口粮由长房供。契期结束后,你们雇的起就雇,雇不起就自己耕种,长房不会再管。我刚才说了, 分了户,你们也是我孩儿,从明年孟春开始,你们两房每月交五升赡养粮,新粮。”
    王三郎泣声止,心寒不已, 原来阿父说的“分了户你也是我孩儿”还有另个意思, 那就是:分了户,我也是你们阿父!
    话是不错,他也并非不孝,可他只能分七十余亩地,课田数就为七十亩,接下来的日子他得不停开荒,万一逢旱逢涝,每月五升的赡养粮,还是新粮,他从哪捣腾?
    而且分户以后,田租恢复从前,他得多败家啊还雇佃户?再就是力役,也免不了了, 阿竹还小, 每年都得他去服役,他离家期间,家里这摊事怎么办?
    至于他和二兄平分宅院,呵,好似占了长房多大利似的, 长房迁往远方, 以后都不回来住了,兄弟仨平分又咋样?主屋、次主屋不还是得空着?有本事回来住啊!
    王翁:“三郎,这个法子,你有何不满意之处,提出来,若说的有理,可调整。二郎也说说。”
    二郎连忙摇头。他说到做到,甭管阿父咋分配,他都应。
    王三郎长“呼”口气,脸上泪痕已经干了,问道:“长房无地,能不能把牛留给我和二兄共用?”
    “你提你的!别攀扯我!”王二郎戾气满脸。
    王菽立即抱着他胳膊轻摇,她牢牢记着从姊的提醒,只要阿父发怒,她就撒娇:“阿父。”
    王二郎的怒火瞬间消失,“哎、哎”连应两声。
    王翁:“三郎啊,你得知道, 长房无地是因为不想跟你们争,咱家这头牛咋来的, 你心里没数?因虎头是桓亭长的同门,人家王小郎才送给虎头的见面礼!再者,你大兄和你们不一样,他不会再娶了,以后只有阿葛和虎头,等阿葛出嫁后,你大兄怎么办?到时把牛卖了,还能换些钱使。”
    “卖牛?他把牛分走了,我和二……我就得干耕牛的活,他倒好,他卖牛?”不怪王三郎急,农户只有攒钱买牛的,还没听说卖牛换钱的!
    王葛:“不然咋办?以后我出嫁了,挣再多的钱都是姑舅家的,还能总给我阿父吗?虎头离成年还早,三叔倒是出个主意,我阿父的日子怎么过?我阿父过不好,我大父母怎么办?”
    “不是还有阿蓬吗?”
    “分完户,阿蓬、阿艾当然给三叔送回来。”
    天!王三郎艰难的咽口唾沫,他咋忘了这茬。分完户就够艰难了,再添两张嘴,他的积蓄早晚耗空。况且养儿得攒聘礼,养女得攒嫁妆,他自己还得续弦,再生儿女,再攒聘礼、再攒嫁妆……天!只是一想就透不过气来了,好似蹲进鸟窝里,一群张着大嘴的雏鸟缠着他管他讨吃的。“阿父不是说,还有第二个法子?”
    王翁:“嗯。第二个分配法……先把你这房分出去。田地、宅院、佃户、耕牛,全归你。长房两年内,按陈粮的钱价,替你付清佃户五年的口粮。”
    “啥?”王三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白使唤佃户五年,差不多了,够攒一笔积蓄了,阿竹那时也十三了,能撑事了。还有,没王二多事,他可以把佃户的陈粮换成次陈粮,又能攒出不少利。
    “那、那那……”他吭哧着,那王二能愿意?
    “你以后也不必出赡养粮。”
    “啥?!”
    “不止如此,长房还会再补你两贯钱。”
    王三郎已经惊讶到顶点了,变成狐疑,阿父不是妄言之人,既这样说,肯定会让长房照做,且阿葛就在这,长房肯定是愿意的。
    王翁不故弄玄虚,紧接着道:“长房唯一的条件,就是把阿蓬、阿艾过继到你大兄名下。”
    “那咋能……”王三郎冲口而出,硬生生止住。那咋能行?他的儿郎、女娘,凭啥过继给长房?可是不答应这个条件,他就得按第一个分配法。
    王翁:“你大兄子女少,以后阿葛嫁了人,虎头说不定也要去更远的地方求学,过继阿蓬、阿艾,到时就能让他俩撑起长房。三郎,你自己琢磨吧,两个法子,你必须择一个。”
    “那二兄呢?家里财产都分给我,待次房分户时怎么办?”
    王翁:“你二兄又不过继儿女给长房,攀扯不了你。阿葛出嫁前,攒出两贯钱给你二兄,我和你阿母随长房再迁走后,苇亭的屋院给次房住,足够了。行了,你回屋好好想想。阿葛、阿菽去烹晚食,别忘了给阿竹留出来。”
    “是。”
    “不用想了。”王三郎右手的指甲都快抠烂了掌心,说话带了颤音:“阿父,我、我决定了,不用再想了。我选第一种!”
    “也好。”
    “不过,若长房再多拿一贯钱,我就答应,把阿蓬、阿艾过继给大兄。”
    王三这畜牲,还真把儿女当货品卖了!王葛早防他这招,拒绝道:“不必了!来之前大父已经答应,三叔若不愿意,就让二叔今年续弦,两年生仨,只要生下儿郎,立刻把禾从弟过继给我长房。”说完她瞪着王禾。
    王禾嘴角一抽,看向阿父。
    谁知王二郎认真了,点头道:“这主意好。就是两年生仨有点难啊,再说万一生的仨都是女娘……”
    王菽扭身生气:“女娘咋了?”
    “女娘好啊……多好啊!阿父看着儿郎就生气!”
    太伤人了!王禾捂胸,似被马蹄子咣咣蹬了两脚。
    王三的计谋没管用,只得改口,选第二种分配法。此举让一家人彻底心寒。
    仍是托桓真帮忙,三天后,曾经的一户之籍办妥了分户。王葛所在的户籍为匠户,王三这户仍为自耕农。
    王蓬成为王葛的二弟,王荇为三弟,王艾为季妹。从此王蓬、王艾称王大郎为“阿父”,称王三郎为“三叔”。
    财产也在户籍中写明,包括田地、宅院、耕牛、两贯钱(贯以下数额不必登记)。
    有件事王三不知道,上回分那四贯余钱后,王二郎次日就把一贯钱还给二老了,他才不会贪侄女辛辛苦苦赚的钱。
    佃户为七人数,五年的口粮钱,按十八贯整算,王三郎表示无异议。乡吏为保,王葛代长房立契:五年的起始日期,从分户之日开始。
    乡吏写完后,念一遍。
    王三一听不对:“漏了,没写两年内付清。”
    王葛:“不用两年。阿蓬、虎头!卸筐。”
    “是。”俩阿弟放下背筐,拿掉上头的青草,露出一个个布袋。全部取出,正好十八袋!
    头等准匠师:奖励为两贯。
    班输童子:奖励为一贯。
    打败勇夫:奖励为五贯。
    狼牙刺:奖励为十贯。
    正好十八贯!
    这些钱,桓县令怕王葛路上不安全,特意让亭驿送来的。她王葛敢挣就敢花,能花更能挣!
    就用这些钱,跟王三这个畜牲恩断义绝!用这些钱,让大父母安心,彻底对王三心寒!用这些钱,让懂事的阿蓬阿艾脱离恶父!用这些钱,让村邻、乡邻知道,只有王三对不住长房,长房绝不亏欠三房!
    唯有如此,她才能安心去山阴县,向着一场场郡级竞逐赛,冲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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