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倏地变得凝重起来,数双眼睛落在凤砚卿脸上,等着看他的反应。
    楚鸢歌紧张得小手握成了拳头,一瞬不转地盯着刚喝完药的人,见他眉头慢慢拧起,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凤砚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勾着屋里所有人的情绪,直到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他才启唇吐出两个字:“好苦。”
    不只是楚鸢歌,贺名诚和影一等人也露出无语的表情。
    合着酝酿半天,他们担心得要死,他就只觉得药苦?
    然而,不等他们吐槽,凤砚卿的神色又变了,这下倒是不像苦瓜,而是眉头微拧,紧咬着后槽牙,看得出来在忍受着极大的痛
    苦。
    楚鸢歌赶紧抓住他的手腕,脉搏跳得不正常,身体里像是忽然出现无数帮派,正铆足了劲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预料中会出现的情况,但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楚鸢歌咬牙,改为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可要撑住啊。”
    凤砚卿难受得要,像有一团火子在灼烧着他的筋脉,五脏六腑宛如被人捏在手里肆意拉扯,疼得几乎要窒息。
    可听到她的话,他依旧艰难地冲她扯出一抹笑,佯装淡然地说:“我没事。”
    平时得个风寒都恨不得说成绝症,撒泼耍浑地让她诊治,真到了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反而风轻云淡了。
    楚鸢歌心里有点堵得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
    凤砚卿脑门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刀削斧刻般的俊脸流下,他猛地伸手揪住胸前的衣服,身子一弯,“哇”地吐了一口血
    。
    “主子——”
    “主子——”
    贺名诚等人异口同声,每一个字眼都漫着深刻的担心。
    凤砚卿直起身子,随即软软地倒在楚鸢歌怀里——竟是直接疼晕过去了。
    楚鸢歌将他的身子放平,认真切脉,依旧乱得胆战心惊,但好在还有心跳呼吸,没直接过去。
    她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抬眸道:“你们谁帮我打盆温水来?”
    影一转身去打水。
    贺名诚往前走了两步,看凤砚卿即便昏迷了,身体也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不放心地问:“楚姑娘,我家主子的毒解了吗?”
    楚鸢歌没法给准话:“他现在的脉搏很乱,我确定不了,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等情况稳定下来我才能知道究竟如何。”
    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现代的高科技,可以随时通过数据来观测。
    听到自家主子不会死,贺名诚松口气,发自内心地道:“有劳楚姑娘了。”
    楚鸢歌摆摆手,起身拧帕子给凤砚卿擦汗,时不时摸一下他的脑门和脖颈。
    贺名诚和影一看了会儿,觉着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拉上其他人一起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凤砚卿和楚鸢歌。
    天色已然不早,残阳将天幕染成橘红色,又从其中采下一捧光,揉碎在凤砚卿无可挑剔的脸上,绝色与温柔便相得益彰。
    楚鸢歌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他脸上。
    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随便截取一个角度都像是画中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绯薄的嘴唇噙着傲气。
    她脑中不禁浮现这人笑着的样子,眼尾微微上挑,寒星般的眸子融了碎光,和冷着脸的他判若两人。
    楚鸢歌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漂亮的星眸里全是他的模样,恍若瞬间入魔。
    若不是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痴迷,她也许会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一亲那双紧闭的眼。
    “鸢歌,段公子怎么样了?”进来的人是秦书墨,手上端着饭菜,“先过来吃点东西。”
    楚鸢歌如梦初醒,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在心中唾弃自己,起身走到桌旁,忧心忡忡地道:“他晕过去了。”
    她知道会非常疼,但没想到会疼到这种地步,刚开始就这么难,后面只会更棘手,她有点儿烦躁。
    秦书墨给她布菜,宽慰她说:“你的医术那么好,阎王手里的人都能抢回来,活人的毒又怎么能难倒你,会好的,不要太担心。
    ”
    楚鸢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专心吃饭,吃完才想起来:“你的药喝了吗?”
    秦书墨从不会让她多余操心:“喝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楚鸢歌倒了杯茶喝,“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秦书墨道,“段公子的情况不至于危急,你没有必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早点睡,听到没?”
    说着,他看了一眼屋内的软塌,不舍得委屈她,又道:“鸢歌,你去隔壁屋子睡,我来照顾段公子。”
    楚鸢歌自然不同意:“你也是伤患,别抢活干,这边有我和他的属下们就足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楚鸢歌打断他的话,“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秦书墨笑了一下:“好,听你的。”
    她对凤砚卿的上心程度,只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秦书墨心里十分难受,同时又觉得欣慰,他想,她能找到两情相悦的人,他应该为她高兴,但也担心。
    两人之间还存在着隐瞒,若等到用情至深时才解开,也不知是福是祸,而等到身份揭开,等待她的或许是比暗杀更凶险的未来
    。
    有那么一瞬间,秦书墨几乎想开口告诉她凤砚卿的身份,但他忍住了。
    看她的眼神频频往凤砚卿那边飘,他起身道:“鸢歌,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楚鸢歌目送他出去,回到床边拧帕子,发现水有点凉,她便下楼去重新打了一盆。
    凤砚卿逐渐平静下来,呼吸均匀绵长,像是陷入了很深很深的睡眠里,但脉搏依然没回归到正常水平。
    楚鸢歌放心不下,一直在床边守着,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一次,凤砚卿发起了高烧,楚鸢歌顿时有点慌,强行给他喂了两粒她在栖霞谷时做的退烧药丸,忙前忙后地给他物理
    降温。
    一夜过得极快,天色破晓,楚鸢歌摸着凤砚卿如常的额头,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疲惫地往他身上一靠,眼睛闭上就睁不开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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