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独自流荡在街上,绝望地熬过一整个黑夜。天亮后,我回到寝室,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便单独坐上了去黄山的车。
    我不知道这算是逃避还是自我麻木,总之我关掉了手机,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整夜的流荡和极度的悲伤使我疲惫至极,我坐在车里,闭上眼睛,很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的眼睛,只能感觉到肿起的眼皮的厚度。
    黄山我高中毕业那年来过一次。那时正值盛夏,我和几个同学一路兴奋而来,又一路兴奋而回。那时,山上游人很多,树木苍翠。
    这次,我独自顶着寒风登到山顶。游人稀少。半山上的店主劝我这么冷的天,不要独自上去。我却倔强的登到山顶。
    山上白茫茫一片,大雾笼罩,视线很短,放眼望去,几米以外的景物就无法看清了。我只感到远处是白雪皑皑。
    寒冷以及绝望一同交织在我身上。我站在山顶,以为寒冷和劳累可以使我暂时忘掉痛苦。可是更大的悲伤汹涌而来。
    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大自己许多岁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单身妈妈。以前和室友在一起,我常常对已经不是处女的女人嗤之以鼻。把她们贬得一文不值。可是这个女人呢?我想我没有理由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伤,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从山顶跳下去的念头一掠而过。虽然绝望,甚至想到死,我却没有跳下去的勇气。我想,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如此难受。可是,对死的恐惧让我不敢往下跳。
    这使我怀疑自己对何婉清是否是真爱。我想爱一个人是可以为她去死的,可是我却不敢跳下去。想着想着,我忽然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耻。
    可是,所有这些想法都无法制止住此刻我站在山顶想念何婉清的事实。我发现我真的很想她。不顾一切的想。
    无法释怀的悲痛和难过又汹涌而来。
    我站立在山顶,绝望的任悲伤和寒冷侵入身体,久久不愿离去。
    等我从黄山上下来,天色已晚。我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然后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有限的钱和解决吃住的现实使我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我得省着花钱。至少三天之内,我还不想回去。
    旅馆是单间的,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电视,别无它物。一开始我希望能找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可是所有带卫生间的房间比起没有带卫生间的房间至少都要贵五十元以上。为了以后几天的生计,我断然拒绝了这个奢望。
    包里除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只圆珠笔和部分稿纸,另加一包纸巾,这是很早之前就放在包里的。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无所事事。我觉得这样不行,无所事事会让我想起她,会使我更加痛苦。
    于是我从包里拿出钱包,穿好衣服,走出了旅馆。
    外面十分寒冷,而且显得黑暗。我想先弄清周围的地形,容易下次出入。我从旅馆出来,向右走。因为右边的灯光比左边略显光亮。这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两边全是商店。最多的是旅馆和餐馆。
    这使我想起我学校所在的镇,镇上最多的也是旅馆和餐馆。凡是镇上的人,几乎都靠这两项事业发家致富,我和同学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咒骂那些暴发户。因为他们赚的都是我们学生的钱。
    除了旅馆和餐馆,路两边还有一些杂货店和工艺品店。店门口停了一些卖小吃、零食和水果的手推车,香味四溢。我却一点想吃的**都没有。
    部分店已经关门,门口只剩下一块招牌和一些堆积的垃圾。我很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于是每经过一家尚未打烊的店就把头探进去看时间。
    然而,探了很多家店,我都没有看到哪家店有把时钟挂在墙上的。终于到了一家店,是旅馆。我看到这家旅馆的墙上挂了许多时钟。我激动的跑进去仔细看,发现墙上的时间有纽约的,东京的,巴黎的,伦敦的,就是没有北京的时间。这令我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大为沮丧。
    我不管自己现在是落魄异乡人的现状,回过头就气愤的对柜台上的人说:“你们这里有各国的时间,怎么就是没有北京的时间啊?你这也太欺负我们中国人了吧。”
    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愤怒的站起来,说:“你住不住?不住你出去,老子放什么时间还用你来管。”
    我赶紧逃出了这家旅馆。
    没办法,我打开了已经关闭一天的手机。为了看时间的同时,其实我很希望能看到何婉清发来的短信。很遗憾,除了看到北京时间20点18分之外,什么短信也没有。
    这令我暂时好转的情绪又难过起来。
    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路况明显变差。我没有打算走下去,可是又不想太早回去,于是站在路口,遥望着三岔路口。
    绝望和寒冷依旧。
    我突然伤感的发现:其实人的一生都在遥望。
    想到何婉清从此将离开我(事实是她已经离开我),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无尽的难过和悲伤又爬上我的身体。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我的事实。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意识到不能再站下去了。再站下去我就被人当成傻子了——旁边几家店的店主已经不时地探出脑袋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沿原路走了回去,经过水果摊,买了几根香蕉。虽然冬天的香蕉很硬,不好吃,但我仍然麻木的咬嚼。只为了暂时忘记疼痛。
    路两旁的店几乎只剩下旅馆,其它的店差不多都已关门。回到旅馆,我问店主几点了,店主告诉我,刚好十点。
    这个时间,在学校不是打牌就是在校外喝酒吃宵夜,在何婉清家里则躺在她身旁陪她说话。而在这里,我不得不躺在床上痛苦的胡思乱想。
    为了断绝胡思乱想,我重又起来,到外面仅未打烊的一家小店买了四罐啤酒和一包花生。虽然这里五块钱一罐的啤酒和我学校外两块钱一瓶的啤酒毫无差异,但我还是毫不犹豫扔了二十块钱给店主。
    我想,至少这二十块能换来我一夜无痛苦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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