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叶灵霜表情怪异地盯着眼前的大晏帝,“让贾太傅进宫驱邪,还要借用瑞儿身上的什么灵气。皇上,您确定没有跟妾开玩笑?”
    大晏帝尴尬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这些是贾墨痕胡诌出来的,只此事也怨他自己,如今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这事。伸手揽着她双肩,低声诱哄道:“霜儿,不过是让太后心安罢了,且贾太傅每日只作法一个时辰,就让乳母抱着皇儿在一边站着就行。”
    “皇上,您这不是折腾瑞儿么,他还那么小,天天都得闻着那难闻的烟熏味儿。”叶灵霜有些心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却瞪得大晏帝心肝痒痒,在那娇艳的小嘴儿上快速吻了几下,接着又低声哄了许久。
    翠环和佩环两人常取笑说,每逢皇上来长乐宫,脸上都会出现从未有过的柔情,叶灵霜只是但笑不语,柔情或许有吧,只是帝王的柔情能持续多久呢……想到贾墨痕此人,叶灵霜目光流转,一点点儿深了起来。
    贾太傅通驱邪之术一事很快在后宫中传开,又闻其得太后及皇上之命,于宫中设坛作法九九八十一天。众人惊诧之余不由咂舌。未想到宫中闹鬼一事已经传到了太后和皇上的耳中,更未想到皇上非但不斥责此事,反而同意了于后宫设坛作法驱邪,再后来众人才知,因太后恶魇缠身,大晏帝忧其身体,才破天荒地准了此事。
    “太傅真的能看见死去的人吗?”齐明轩放下手中的书,望着端坐在桌前的贾墨痕问道,眼里充满希冀。
    贾墨痕皱了皱眉,“臣教二皇子识字读书已快至一年,二皇子万不该问出这等迷信之言。”
    “可是明轩听宫中之人说,太傅要在宫中设坛作法,与阴司相通,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明轩的母妃?明轩想母妃了,太傅让明轩见见母妃好不好?”齐明轩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可怜兮兮。
    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平日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的,二皇子要明白此理。菊妃已逝,你应该更加刻苦用心读书,而不是执着于这些不可能之事。”
    齐明轩似懂非懂,嘟嘟嘴问,“那太傅到底会不会驱邪捉鬼呢?”
    贾墨痕扬眉一笑,“会,臣会捉人的心鬼。”
    “太傅好厉害。”齐明轩双眼雪亮。听闻这话,贾墨痕哈哈大笑起来。
    教完二皇子读书,贾墨痕直接被早先就侯在外面的落梅领着去了后宫之中。此时的贾墨痕换了便服,只那衣袍上前面竟缝制了一个大大的八卦图,看起来极其诡异。
    落梅按照吩咐已经命人准备了设坛作法用的东西,一个顶大的铜鼎摆于一红布裹身的长桌上,鼎中盛满大柳树下的干土,浇有几滴处女之血,土中插三柱高香,香烟袅袅,而鼎边也摆了上好的贡果。
    贾墨痕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分别贴于铜鼎的四周,然后焚烧了两张扔到鼎中。
    落梅目不转睛地看着贾墨痕的各种奇怪动作,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得发抖。
    “大人,这便是设坛作法么?”落梅问了句,一脸肃穆。
    “非也,只是找出宫中怨气和阴气最重之处,待一切确定,再去长乐宫请求三皇子的大驾,然后正式作法。”贾墨痕肃然回道,转头看她一眼,郑重嘱咐,“每次作法之时,还请落梅姑姑确保周围二十丈之内没有闲杂人等,若不然触犯了阴司,麻烦就大了。”
    落梅乃太后所派之人,贾墨痕的一言一行都要原封不动地回禀太后,自己也知道太后对此事的重视,听他专门叮嘱,当即狠狠点头,“大人放心,太后早已吩咐,一切听从大人差遣。”
    贾墨痕薄唇开开合合,默念经法良久,猛将几张符咒置于鼎中焚烧,火焰最盛之际,阖着的双眼一睁,身子一侧,单手指向某处,正色道:“怨气最重之地在那处。”虽然指着那处,双目却未看过去,似乎只是凭着先前的作法便判断出了此地。
    见贾墨痕所知方向,落梅面色微变,果然是翠荷殿!
    趁着几个小太监将东西都搬去翠荷殿院内的空档,落梅亲自去长乐宫要了三皇子来。乳母抱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儿站在法坛一侧,有些不安地看着那铜鼎中的各种符纸烈烈燃烧,生怕真有什么恶鬼出现。
    贾墨痕一番乱舞乱念后,终于熄了鼎中的火,却是表情凝重。
    落梅见状,立马上前询问,“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三皇子身上的新生灵气虽浓盛,只不过抱着他的乳母毁了这灵气,导致灵气不纯,此次作法事倍功半。”
    一听此话,一旁的乳母也顾不得自己抱着三皇子,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她真的没对怀里的小人儿做什么事,若贾太傅这事传到馨妃或者皇上耳中,她这颗脑袋也甭想留着了。
    “乳母你太过失礼了,怀中抱着三皇子,岂可随意给旁人下跪!”贾墨痕低呵一声道。
    那乳母本就心慌,如今被他一呵斥,更是吓得失了魂,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全身发抖。
    “大人息怒。”落梅忙站出来,瞪了那乳母一眼,“还不退到一边。”乳母抱着三皇子忙退了好几步。
    “大人方才是为何意?不知可有什么其他补救办法?”落梅目光微垂,落在他袍子前的八卦图上,态度愈加恭敬。
    “乳母身上的女子阴气与三皇子身上的新生灵气不相容,导致灵气根本无法为我所用。”贾墨痕若有所思地静默片刻后,又道:“若不想污了三皇子身上的新生灵气,最好是皇上亲自抱着三皇子,只是,唉……此等小事怎可劳烦皇上,不过——”稍作停顿,面上有些勉为其难,“若是馨妃亲自抱着三皇子也成,毕竟为生母,阴气完全可与之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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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寿宫。
    太后面色发青,沉了一张脸,“贾太傅说翠荷殿怨气最重?”
    落梅点头,“贾太傅当时还面露疑惑,道那冷宫本该是最适当的地方,却不料翠荷殿那四周环绕的怨气和阴气最为浓重,就将法坛设在了那处。”
    “哼,果然是莲妃那贱人!”太后恼怒,猛地将近旁的一本经书连同紧挨着的空药碗齐齐拂于地上。“落梅!贾太傅作法之时在一旁仔细瞧着,若有什么吩咐都要尽量满足他!哀家不信一个死人还能斗得过哀家。”
    听了这话,落梅才将贾墨痕最后一言道给了太后听。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哀家请不动,馨妃哀家还使唤不动了?不就是抱着自己的皇儿在一旁站上一个时辰,她本身还能娇贵到哪里去不成!”
    第二日众妃嫔往福寿宫处给太后请安,太后自不忘跟馨妃说了此事。叶灵霜面露讶异,但碍于太后亲自吩咐,也就答应了下来。
    出了福寿宫,众妃嫔放不开的话才都说了出来。
    “馨妃这段时日可要辛苦了,如今正逢天儿热,抱着三皇子在外面站上一个时辰真不是件好差事。”关充媛娇笑一声,从叶灵霜跟前擦肩走远,心里的憋屈似乎总算是找到了排泄口,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馨妃莫去理会她。”珍嫔走了过来,在背后瞪了那关充媛一眼,才转回头朝她柔声细语道:“那翠荷殿馨妃虽然住过数日,但好在馨妃是个有福之人,阴气怨气皆伤不到馨妃。”珍嫔叹道,关怀地握了握叶灵霜的手,“妹妹多忍些时日,不过区区两个多月而已。”
    叶灵霜见那娇艳的面上笑意盈盈,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劳姐姐挂念,不过区区数日,每日只是一个时辰的事情。本宫倒是听闻,阴气怨气最重的地方除了翠荷殿还有……冷月殿。”说这话时,还未走远的关充媛身形一顿,匆匆忙忙走远。叶灵霜盯着那仓惶的背影,嘴角微抿起一个弧度。
    “珍嫔姐姐,就此别过。”朝身边女子笑了笑,叶灵霜乘坐车撵走远。
    柳洛丹望着那浅笑嫣嫣的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握过她的手,五指一点点收拢。“驱邪?呵呵,后宫心中有鬼之人还真是不少。”方才不止关充媛,连琪贵妃的脸色都变了变,彦妃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那个女人……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心里打的算盘么?暗示自己做出珠胎暗结之事,若是一举成功,到时候受益最大的莫过于她,而她柳洛丹不过当了个生孩子的工具,若是事败被人发现,所有的责任便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彦妃半点儿事没有,这个女人心思够毒!只是,她柳洛丹绝不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第二日贾墨痕作法之时,叶灵霜应了太后的吩咐,亲自抱着小天瑞去了翠荷殿。法坛设在院中,一男子早已背手立于法坛之前,见馨妃到,恭敬行了礼,道:“此次设坛作法之事要辛苦娘娘许久了。”
    叶灵霜淡笑,“太傅不必多礼,不过小事一桩,此事也是太后吩咐的。”
    贾墨痕无意扫过她明媚的笑脸,看着那双亮堂似镜的眸子后不由垂了垂眸,再未看她,只专注于眼前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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