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霜身子微颤,似乎有些难以相信,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只藏在他怀中的一双眼中全无半点波澜,幽深得不见底。
    “妾不知该如何言语,先前妾的心中本是焦虑万分,想着皇上不相信妾该如何是好,只皇上如今一句话让妾好生感动,心中再无半点儿恐惧。”叶灵霜埋首在他怀里,低声道,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水。
    “哭了?”大晏帝掰过她的小脑袋,让她仰面对着自己,食指微屈,拭去那眼角的泪花。
    叶灵霜连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咧嘴一笑,“让皇上见笑了,是妾太过脆弱。”
    “想哭就哭出来,朕知你心中委屈甚多。”大晏帝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虽然他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但是如果那人是眼前这倔强的小女人,他倒是可以容忍一次。
    听闻此话,叶灵霜低垂的眼眸微微闪了闪,然后抬起看他,“妾真的可以在皇上的面前哭么?”见他点头,她便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痛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捶打着他的胸膛,嚷嚷道:“妾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何一次次的都要陷害妾,上回安美人摔倒一事跟妾有关,这次二皇子遇刺又是这样……妾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做错了……”
    大晏帝由着她这般胆大妄为的动作,反正那拳头捶在自己胸膛上软绵绵的一点儿不疼,待她哭了许久,大晏帝才揉了揉她哭得皱巴巴的脸,问:“哭够了?”
    叶灵霜抽噎着点了点头,“回皇上,妾哭够了。”
    “爱妃哭起来样子甚丑,以后还是少哭为妙。”大晏帝皱了皱眉道,只眼中却含了几许笑意。
    叶灵霜连忙在脸上抹了一把,确定将那泪痕擦净才又抬头看他,喃喃道:“妾以后少哭就是。”
    大晏帝见她听闻自己的话后极在意地拭去脸上的泪痕,心中竟划过一种莫名喜悦,这让他适时想起了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傻丫头,朕方才是骗你的,你哭起来并不难看,只朕喜欢你多笑的样子罢了。”大晏帝淡笑道,在她略显红肿的眼皮上揉了揉,动作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叶灵霜怔怔地看着他,忽地破涕为笑,“妾知道了,以后会尽量多笑。”
    大晏帝坐在软榻上,然后将她揽入怀中坐好。叶灵霜顺着他的动作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他的腰间。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根上,连他的每一下呼吸都能让她清晰地感觉到。
    “妾以为,皇上自上次走后再不会理妾了,妾心里很害怕……”她轻声道,连心中深藏的畏惧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上回来长乐宫时还是在一个月前,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见怀中的小女人,只是要说发火他却没什么印象,当时顶多是寒了一张脸罢了,没想到竟让她一直念着这么久。思及此,大晏帝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低声道:“上次是朕的错,朕不该对你发火,霜儿就原谅朕吧。”
    叶灵霜眼中的讶异一掠而过,很快便已收起,微微低了低头,道:“若皇上不喜欢妾说那些事,妾以后不说便是。”
    大晏帝沉默片刻,叹息道:“朕都主动认错了,霜儿你还在怨着朕么?若是你也像其他妃嫔那样在朕面前什么错都不犯,你就不是朕的傻丫头了……”
    叶灵霜忽地抬头看他,一双眼明显亮了许多,笑问道:“这么说来,妾以后还是可以想到什么便说出来,皇上都不会怪妾喽?”
    “对。”大晏帝应道,搂着怀中温软许久,终是在看到那双眸子散发光彩后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瓣,辗转吸吮良久才松开。
    叶灵霜急促喘息,推搡他几下,“皇上,妾还有身孕呢。”
    大晏帝在她脸蛋上捏了几把,呵呵低笑出声,“朕自然知道,只是许久没碰你怪有些想念的。”
    叶灵霜瞪他一眼,“皇上说笑呢,后宫美女如云,哪里差了妾一个?”
    大晏帝勾了勾她的鼻梁,似真似假地道了一句,“可是她们并不是你……”
    叶灵霜微愣,勾了勾唇,没有接话。
    “皇上,妾已经知晓了昨夜的事。听闻菊妃姐姐和二皇子都没事,妾算是松了口气,只灵玉那丫头妾也是见过几次的,就这般死了……”叶灵霜贝齿咬了咬唇瓣,“她是个忠心的下人……”
    想起昨夜的事,大晏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起,脸部绷紧,却还是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朕绝不会放过那幕后之人,不管她是何人!”说罢,搁在她腰间的大掌缓缓探至她的腹部,轻轻抚摸着,声音跟着放缓,“这个孩子朕很喜欢,所以朕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皇上。”叶灵霜声音略有些哽咽,伸手覆在他的大掌上,“谢谢您这么宠妾。还有……您叫妾霜儿的时候,妾很高兴。”
    “傻丫头。”大晏帝只叹了一句,将她搂得愈紧。
    “皇上,妾这几日可以去滴玉宫看看菊妃么?”
    “霜儿,近日还是少出长乐宫走动的好。”
    “妾听皇上的……”
    大晏帝终是走了,只剩下叶灵霜有些困乏地躺回了软榻上,墨月几个见皇上走时并无异常,原先吊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云娇见馨妃眉宇间皆是疲惫之色,忙取了薄毯子给她盖上,怕她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如此的话极易着凉。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快阖上眸子的时候,叶灵霜淡淡道了一句。
    几人相视一眼,低声应是,齐齐退出了内殿。
    她先前的确哭了,只那不是装的,而是内心积聚已久的怨念化为泪水喷涌而出。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前世的花梨月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不过是有了一个忠于先皇的大将军父亲,不过是坐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而那些致命的身份和地位全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自己生于一个普通之家,过着最平凡的生活,至少那样的话,她的家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她本以为,只有自己和父亲死了,可当她重生成为叶灵霜后曾暗中查过那被送去边关的众多花氏人,只得到一个路遇匪贼悉数被杀的消息!可是,若真是匪贼的话,大晏帝为何要瞒住这个消息。
    皇上,究竟因为功高盖主还是别的什么,让你非要置花家于死地?当年的太后又暗中做了什么,让你就算恨她怨她也尊了她为最高贵的太后?
    太多的疑团,太多的困惑,而她如今要的不是一个公道,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早已被恨意所湮灭,她要的只是……血债血偿……
    叶灵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有一个自己和仇人所孕育的孩子,即使如此,她也会用尽所有爱他,只因,在她的眼里,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齐天佑,你有爱了么?就是有,怕也是充满着算计的爱吧……
    尚书房。
    贾墨痕看着那个明显比以前更刻苦的孩子,心里说不出喜还是悲。
    “太傅,轩儿方才念得可对?”齐明轩放下手中的书,认真问道。
    贾墨痕笑了笑,“二皇子念得很好。接下来将方才念的那篇文抄录一遍,你要切记其中的道理,君臣之礼不可废,不管你以后是君还是臣,切记。”
    “轩儿明白了。”齐明轩点点头,执笔书写起来,小身板挺得笔直。
    贾墨痕目光从那小身板上收回,幽幽地看着木窗外,心中一时不得其解。皇上,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虽不知刺客是谁派遣的,可这难道不是你一直算计中的结果?将那明宇国镇关将军出身的馨妃宠到极致,还让她怀有龙嗣,给予莫高的肯定,让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进而被别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如今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二皇子差点被杀害,你便可顺其自然地将此事推到她的身上,更将那刺客说成明宇国派来的人,如此一来,岂不有了顺利发兵的借口?
    想到那长乐宫的馨妃,贾墨痕双眼暗了几分,心中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其他,只记得她送的茉莉花茶早已被他品完,的确是满口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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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大晏帝的吩咐,张子宜于长乐宫搜出夜行衣一事本来已被张子宜想办法堵了口,长乐宫那几个主子本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一听说此事外泄后会被砍头,自然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将此事算是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可二皇子遇刺一事的第三天,当张子宜和刑部都没什么新发现时,后宫竟有人传出一事,说那张侍卫本于长乐宫搜出一件带血夜行衣,结果收了馨妃诸多好处,便将此事瞒了下来。虽是传言,众人却渐渐有了猜忌,本来先前就属馨妃嫌疑最大,此传言定不是空穴来风。
    大晏帝早朝后按例去福寿宫向太后请安,只此次却见她面色沉沉,隐隐有着怒气。
    “太后该是多多养着身子才是,不该为了一些小事惹得自己心情不好,空伤身子而已。”大晏帝道。
    “皇帝莫要跟哀家装糊涂,此事都在后宫之中传遍了,那张侍卫瞒下了于长乐宫搜出夜行衣一事,到底是他有心欺瞒圣上,还是皇帝你的意思?”
    此话一出,大晏帝猛地寒了脸,声音亦冷了几分,“太后如今该颐养晚年才是,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情有朕操心就好。朕可不敢做那不孝子,让太后因为操心后宫之事搞垮身子,如此,朕的罪过可就大了。”
    太后脸色蓦地一变,青白交加,“皇帝你竟如此对哀家说话!”
    “太后多歇着,朕政事繁忙,先回苍銮殿批阅奏折了。”说罢,利落地起身,一转身便离开了福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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