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扶着张启灵往前走,他感觉自己当初是真的要死了,可眼睛一闭一睁,身体却又回到了甬道。
    他倚在墙面上,感受到身体上多出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伤口,可那些疼痛也是实打实存在的,连胖子都没能幸免。
    寂静的黑暗里,吴峫只能听到胖子的抽吸声。
    如果吴峫能看到,就能知道胖子的手腕如今到底肿的有多吓人,他碎裂后的骨头,在腕间已经顶出了好几个清晰的鼓包,其实只要这里的环境足够明亮,胖子这时候再恰好动弹一下手,吴峫便能亲眼见证,其森森白骨即将冲破皮肤束缚,不可避免地裸露出来。
    “胖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吴峫感觉脑袋突然空了,就像什么东西抽走了刚才的记忆,他茫然的从黑暗中起身,先是碰了碰自己的背包,确认东西都在,又手动抹了把脸。
    一股温热的液体贴上了自己的掌心,还带着微微发黏的触感,哪怕他再傻也能知道,脸上的不是血还能是什么?
    胖子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嘶啊…我不知道啊,我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水拌面粉成一团浆糊了!刚才发生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就是这手腕真他娘的疼!感觉骨头都碎成渣了!!!”
    “胖子,你先别动!我们先找手电筒吧,乌漆麻黑的,我连你在哪都看不到…”吴峫辨认着胖子传声的方位,一点点的摸过去,顺便沿途找手电筒。
    胖子应了声,随后直接趴在地上,用手去捞自己和吴峫掉落的手电筒,两个人摸爬的时间不长,可能因为手电筒掉落的位置,恰好就在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的半米范围内。
    不过,吴峫将手电筒握在手里,还没等打开呢,就凭感觉,摸出那筒身竟遍布着密匝的牙印,手再往前一出溜,前头的尖锐,便不可避免地刮蹭到了食指,他这才发现连灯头的壳都碎了。
    凭齿痕来判断,这个爱啃手电筒的家伙,咬合力不是一般的强,那是变态的强啊!而且怎么会有生物,啃就啃了,还啃坏的不彻底,专逮着每个手电筒都尝尝鲜是吧?!
    胖子按了好几下开关,真心觉得这破手电要被淘汰了,可这时候,手电却又毫无征兆的打亮了,虽然它跟老旧的瓦斯灯泡坏了似的,眨巴着隔好几秒才亮一次,那亮度衰微的还不如不打,但其实胖子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翻包拿火折子用了。
    于是胖子就这么用还算完好的左手,拿着手电筒跟上了前面呆愣愣站着的吴峫,“天真…你发什么愣呢?你手里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瞧得这么入迷?”
    胖子的手电筒光打在吴峫的掌心里,见对方竟是一手血,再往上一照,发现吴峫的脸和颈部,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似的,血珠不断凝聚,直到其重量足够才开始往下滑,凡吴峫身上可见之处,皆没一块好皮肉。
    “天真…你的脸!”胖子突然止语,大概是觉得吴峫破相这种事很影响日后的生活,又转了一下话题,“疼吗?我给你吹吹…天真咱不怕,找到小哥咱回去以后…我肯定给你养的比原先还白净!”
    后来,吴峫听到的便是胖子的骂声,“妈的…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得扒了他的皮!”
    吴峫哑然,他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理,最终只是笑了笑。
    “我能不信大名鼎鼎的胖爷吗?只要你别老让我跟着你,天天吃什么美肤猪皮就行了…”吴峫的情绪倒是一如既往稳定的很,不过听起来,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下一秒,他又瞬间蹙起眉,吴峫的手电筒已经照到胖子的手了。
    吴峫脸上越来越阴鸷,那原本积藏的情绪风暴,一下子被胖子的伤势调动起来了。
    不过,吴峫从来不会破口大骂,他吐脏字的情况也少,只有面对胖子的时候,仅是语气凶的厉害,但杀伤力不大,毕竟他心底里知道,自己想指责的并非是胖子,而是彼此记忆空缺的时间里,
    那个真正伤害胖子的家伙。
    “胖子,你不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你想怎么养我?让你颠勺你还能颠得起来吗?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吴峫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边骂边想要触碰胖子的手,又生怕加重对方伤势,只能将这种愤怒化为言语,可脱口而出的字眼,却非利刃出鞘般寒凉,许因他是南方人,所以这骂声,更是软的厉害:
    “你的手…你的手!你的手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那摸金校尉的梦想还等着你这双手去实现呢!胖子,你能不能正视你自己的伤,我他妈…我他妈…真拿你没办法了…!”
    吴峫的责骂,令胖子憨态的笑了笑,“天真…你怎么骂人的时候,还拐弯抹角关心呢?放心,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这手啊一时半会坏不了,我现在,听着你说摸金校尉这头衔,就有使不完的牛劲。
    天真…听话,消消火,咱现在得砸墙救小哥,我刚安的雷管还没炸呢…”
    胖子点了点前方,看起来仍旧毫不顾及自己,吴峫见此心中更气愤起来,却也无法反驳,毕竟救小哥为大。
    两人前去了刚才的墙面,可刚踏入一步,那种什么被抽走的滞空感就更加明显了,连眼前也似乎如老旧电视般突然晃了一下。
    谁知道呢,也许吴峫觉得自己应当在那一刻看到了什么,只不过时间短暂,肉眼无法捕捉,大脑无法推敲,就好像打心底里清楚意识到空缺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到那逝去的东西。
    胖子揉着眼,一闭一睁间,雷管引爆,巨大的轰鸣声炸的人耳朵直疼,与此同时那墙也开了,火海汹涌,让人看不真切,可他们还是顶着火辣的烈焰,义无反顾地直窜了进去。
    “那个人…”张启灵被烟熏的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火圈里响起。
    吴峫赶忙招呼环视的胖子一起跑过去,“胖子,这这这!小哥在这里!!!”
    两人往外哐哐倒水,从火中开辟出一条新路,随后狼狈不堪的来到张启灵面前,而躺在地上的张启灵,还在艰难将后半句话说完,
    “眼睛…很漂亮。”
    张启灵的眸子是涣散的,不知道在看谁,也不知道嘴上究竟夸的是谁……但一切的紧俏在这里都不重要。
    胖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别说是拿不出火折子了,他现在倒腾包,比兜里揣大洋都快,他简直把水瓶全都用左手拧开了,接着不要命的倒在张启灵的头顶往下降温。
    张启灵被烧成炭黑不是假话,连他自己那么宝贝的黑金古刀都被烫的发红掉落在其身边。
    吴峫帮扶着张启灵起身,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捡刀,但觉得自己和胖子两个人都不一定拿的动。
    最终还是清醒过来的张启灵,待胖子的下一波水浇在头顶之前,主动提刀,用刀面抢占了应给自己降温的水源,就这样赤红的黑金古刀恢复了原本的冷冽。
    张启灵这回的眸子分外清明。
    说实在,张启灵并不相信凭借自己伤患三人的脚力能走出这里,也不是体力殆尽的缘故,只不过是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和预感。
    张启灵被吴峫和胖子扶着,仅有两部手电筒在照明,他的那个早丢在火里被烤化了。
    光映在地上的时候,可以看到血迹在甬道里,被前人黑瞎子、张祈灵离开的脚步所拖拽,又被后人张启灵、吴峫和胖子的脚步所模糊,按理来说,这原路的痕迹,不应该淡的这么快。
    “越来越看不清了…”吴峫只得眯着眼,去观察张启灵在墙面上凿出的坑洞,来辨别进来的原路线。
    幸亏小哥不是那种只会留下浅淡痕迹的人,他用刀尖剜的口,不算深,但其力度之大,非他人可抹去。
    三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就像吴峫和胖子,一直想不起来张启灵究竟是如何进入墙后的,又是被什么东西指引,亦或是别的。
    总之他们现在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层保鲜膜所罩住,使呼吸的水雾与猜测,都牢牢拢在这处方圆之地,只容得自己内耗起来。
    其实,张启灵一直在想,为什么古董店里的老人,会强烈要求自己,一定要看见‘那个人’之后再离开?
    那个人是谁?
    张启灵感觉自己突然忘了个彻底。
    三人的脚步越来越慢,谁知道是不想离开的拖延,还是深知前路与祈灵无缘的绝望……
    或许,他们一直都不敢面对,又什么都不敢选,做着进退两难的决定,却无法承担任何一种选择的后果。
    已经离他们很远的火海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躺在病床上的张祈灵,不怎么会玩手机,也没有手机,他只是深陷在柔软的床里,紧张的担心着张启灵、吴峫和胖子的状况,匆匆几面,搞的自己越发忧心忡忡,而且,黑瞎子和衍卜寸谈论的时间也太久了,张祈灵终是装作不了什么都不知道傻子模样,穿上拖鞋,拿着今天给的半板巧克力下了楼。
    别墅为四层,张祈灵还没怎么逛过,这里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连朝旭和向阳欢闹的时候,都跟偷情似的,找没人的地方说话,更别提那个更神出鬼没的清如了,统共张祈灵见她的次数就不超过两次。
    张祈灵的五感比常人厉害,但也不是什么超能力,他只是凭着直觉往前走,就像当初爬在地上,执着的要找黑瞎子一样,他总以为,只要自己不停歇,坚持下去,便能找到想要的事物和答案。
    事实上,这份执拗是对的。
    张祈灵的手压住那扇极致纯白的门,虽然凑近了也听不清门后的声音,但直觉,就是在告诉他,你想要的答案和人,就在这里,全世界就在你的面前。
    “齐,开门。”张祈灵的声线有些含糊,大约是在吃着巧克力的缘故,他喜欢含着一口大的,慢慢等它融化掉。
    大约是似有所感吧,黑瞎子听着听着,觉得今天的故事会到这里已经够了,他凑到了门口,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向面色苍白的衍卜寸,露出史上第一个真诚的笑脸,“你真该当说书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cos一只耳。”
    黑瞎子恶趣味的点了点左耳朵。
    他的右手已经按在内扣的锁上一抽,这扇隔绝真相与谎言的纯白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而落入自己眼里的,就是抬起头,看着自己一脸无辜的张祈灵。
    “齐。”张祈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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