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城,城主府,后院。
    地下百丈深处,存在着一个由千万年积雪堆积而成的巨大洞穴;洞穴内壁天然形成璀璨的冰晶,映照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仿佛星辰落入凡尘。
    江璃慢步穿越一条蜿蜒曲折的冰河隧道抵达了一座宫殿。
    这是一个由极致寒冰构建的地下宫殿。
    此处宫殿乃是江家最为隐秘的修炼圣地,内藏两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原本是食清世界,只不过因为天道被沸腾的浊气污染,导致整个世界堕入恶世,堕入的时间前后相隔二百七十七年。
    当初蟒雀皇室号召帝国所有城主组建军团,共同跨过‘交界地’征服新世界。
    这两个世界就是江家历代先祖用无数的鲜血和功劳换来的战利品。
    一般来说,征服新世界后,有三种处置方式,具体如何处置分情况。
    第一种处置方式是宽恕,也就是接纳新世界,扩大蟒雀帝国的版图,然后将土地和人口分封新的城主管理,亦或者皇室自己派皇族子弟管理。
    第二种处置方式是洗劫,在初降服的百年间,各城主麾下的军队得以恣意搜刮掠夺,待百年动荡平息后,再将已然满目疮痍的新世界正式划归帝国,并再次分配给城主或皇族。
    第三种处置方式是灭世,灭掉整个世界,彻彻底底的灭掉。
    将整个世界彻底抹去生命痕迹,无论是仙佛还是凡物,尽数消灭,山脉夷为平地,海水抽干殆尽,自然资源一扫而光,使之成为一个死寂无声的世界。
    而这样的死亡世界,则会被皇室赏赐给那些立下赫赫战功的城主。
    城主们往往会选择将此死寂世界炼化为一个饲养世界。
    然后将饲养世界封存于强大的法器之内。
    随后注入资源和人口,细心培育。
    直至这个世界的生命重新焕发生机,步入正轨。
    待饲养世界走上正轨之后,城主就可以安心收割修炼资粮了。
    比如,晋升至食煞境所需的四煞命格极为稀缺,但对掌握了一个甚至两个饲养世界的城主而言,收集一套四煞命格并非难事。
    坐拥两界,积累六百载深厚底蕴,这便是寒冬城江家的实力象征。
    他们以世界为田,播种希望,收割凡人的灵魂、骨骼、血肉、欲望、苦难、命格等种种修炼所需的资粮,一步步铸就着家族的辉煌之路。
    江璃从容不迫地步入宫殿,目光瞬间锁定在祭坛中心正在潜心修炼的江巡身上,然后恭恭敬敬抱拳弯腰行礼:“阿爷,计划有进展了。”
    祭坛两侧赫然矗立着两扇如同黑洞般深邃莫测的世界之门。
    它们敞开之际,从中源源不断地溢出亿万个生灵交织缠绕的各种欲望。
    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绚丽而又纷繁复杂。
    这些源自不同世界众生内心的欲望,在虚空中凝聚成无形的修炼资粮,如同奔腾的江河汇入江巡体内,被他一一吞噬,转化为自身的修为与力量。
    江巡高高在上,面色威严,犹如远古至高无上的魔神一般缓缓睁开双眸,眸中翻涌而出的是亿万生灵五彩斑斓的欲望洪流:“什么进展。”
    江璃抱拳回应:“明日午时,幽雪谷,周青峰要与其他势力会盟签署盟约。”
    江巡面色平静的说:“情报属实吗,会不会有诈。”
    江璃果断且自信的说:“情报绝对属实,我已经多方验证了,现在来找阿爷,就是寻求您的行动许可,明日我便带人彻底击碎周青峰的幻想!”
    江巡淡淡说:“如此甚好,明日禁军狼卫、寒蝉密谍皆有你调配驱使。”
    “多谢阿爷。”江璃抱拳一礼,慢慢后退至宫殿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时间转瞬来到翌日清晨,寻宝使团府邸门外,大批的民间修士正在排队准备挑战靳威,好获得跟周青峰合作寻宝的资格。
    然而,寻宝使团今日府门关闭,高挂免战牌。
    众多民间修士不明所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又不是两军打仗,挂什么免战牌。”
    “不知道,也许是打累了,毕竟打了这么多天。”
    “说的有理,既然人家歇一天,我们也就歇一天吧,反正人也跑不掉。”
    “嗯,散了散了。”诸多民间修士如同鸟兽散去。
    府门斜对面,一处茶馆里。
    “老刑,这得盯到什么时候?”柴荣归无聊的嗑着瓜子,嗑完瓜子,就在桌面上用瓜子皮一会儿摆成“苦”字,一会儿摆成“逼”字,属实无聊透顶了。
    而更无聊的刑辞树正在对面,看着刑辞树以瓜子皮拼字玩,闻听柴荣归的询问,刑辞树端茶喝了一口,望向寻宝使团的府门,摇头说:“不知道。”
    柴荣归打探道:“江璃这两天就没跟你说些什么?”
    刑辞树无奈的说:“没有,江璃那个女人本就不待见我,事关某些核心秘密绝对不会告诉我的,否则也不会打发我来干这个盯人的苦差事了。”
    柴荣归抓了抓头,忍不住抱怨道:“那咱们就这么死等着?”
    “这都多少天了,周青峰什么也不做就在府中吃喝玩乐,我们在这风吹日晒,夜宿街头,如此苦逼的日子,我的兄弟们都要熬不住了。”
    刑辞树见状,安慰道:“柴兄,咱们熬不住也得熬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行动全由江璃说了算,连我也不得不听命于她。”
    柴荣归唉声叹气,遥想当日立誓多么雄情壮志,誓要颠覆剑塔,报仇雪恨,可是转眼只能在此处蹉跎岁月,做一些小的不能在小的杂活。
    刑辞树看出柴荣归脸上的落寞,伸手拍了拍柴荣归的手背:“好了,别多想了,盯人一事,虽然苦熬日子,但是也并非徒劳无功。”
    “只要我们盯紧一些,周青峰必然会露出马脚,一旦让我们抓住马脚,怎么说都是一份功劳,到时候,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柴荣归闻言,这才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
    刑辞树和柴荣归就这么漫无目的,焦灼的盯着周青峰的府门。
    而江璃根本就没有跟二人说一点关于周青峰今日会与其他势力会盟的事。
    具体原因有二。
    其一,江璃对柴荣归和刑辞树充满恶感,刑辞树曾经色眯眯的看她屁股,惨遭暴打后被外派到甘草堡担任守将,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回来的。
    但是刑辞树竟然凭借希夷宝藏一事,又卷土重来。
    迫于江巡的命令,江璃不得忍着恶心用此人。
    而柴荣归更是令江璃作呕,一个剑塔叛将,背信弃义之人,作为预备统治者的江璃眼里揉不得沙子,在她眼里,所有的叛徒只配被抽筋扒皮。
    此二人调配到江璃手下,江璃怎么会重用,又不是江家没人用了。
    其二,不告诉他们,才能让他们盯周青峰的时候盯的更自然,演戏当然要演员自己都不知道才演的逼真,若是直言告诉他们,跟丢了也无所谓。
    那么二人演戏不够逼真,故意跟丢,引起周青峰警觉,反倒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两个一无所知的家伙,还在苦逼的蹲点盯梢呢。
    此时,一名流浪修士快速的奔入茶馆,附耳在柴荣归耳边说了几句。
    柴荣归登时精神一震,快速的起身拍了一下刑辞树的臂膀:“快,老刑,立功的机会来了,周青峰刚才带着大队人马从后门溜出去了。”
    “快追!”刑辞树神色一喜,连忙跟着柴荣归往寻宝使团的府邸后门奔去。
    周青峰一行四十二人在前面快速的奔走。
    刑辞树带着七十七浪人在后面追。
    一前一后,你追我赶。
    双方人马时而穿过人群拥挤的喧闹大街,时而穿过阴暗的无人小巷。
    刑辞树就跟条疯狗似的,咬住就不撒口,无论周青峰一行人怎么甩都甩不掉,直至刑辞树追到一处废弃的宅院外,停下了脚步。
    “刑将军,柴老大,我亲眼看着周青峰他们一行人进入此处废弃宅院。”一名流浪修士抱拳向后方赶上来的刑辞树和柴荣归进行简短汇报。
    柴荣归说:“此处废弃宅院可有后门?”
    流浪修士抱拳回道:“没有,后门已经被墙封死了,只有此处大门能进出,而且在此处宅邸周围我们的人都盯着,确定没有人再出来过。”
    柴荣归微微皱眉:“奇怪,他们跑到此处废弃宅院做什么?”
    刑辞树没有深想,笑着说:“老柴,这有什么好想的,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也许周青峰跟其他人约好了在此地见面呢。”
    柴荣归闻言,微微点头,伸手示意手下七十六名兄弟聚集过来。
    接着七十七浪人随同刑辞树大步走入荒宅之内。
    午时阳光正盛,然而在城市边缘的这片荒宅之中,依旧沉浸在一片诡异的阴郁氛围中,仿佛阳光也无法穿透其周遭的死寂与苍凉。
    即便此刻阳光如金,直射在这座荒宅之上,也未能驱散其内在的阴森气息,反而更凸显了它的孤寂与衰败。
    阳光投射下的荒宅,墙体斑驳陆离,爬满藤蔓与青苔,如同枯瘦老者的肌肤,刻满了岁月无情的痕迹。
    那扇铁锈斑斑的大门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晖,仿佛在抗拒着外界的喧嚣与温暖。
    透过半开半合的门窗,可见内部空间昏暗不明,昔日华美的装饰已变为腐朽的残骸,悄无声息地倾诉着过往的繁华与今朝的凋零。
    庭院中的花草早已枯萎败落,只剩下一些顽强生长的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低声细语讲述着这里曾经的生活。
    午时的阳光穿过破败的屋顶,斜斜地打在地面,形成一片片错落的光影,而那些光影中,仿佛能看到昔日主人的身影在徘徊。
    尽管外面是明媚的白天,但这座荒宅却像一个被阳光遗忘的角落,始终笼罩在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阳光在此,只是苍白无力的见证者,见证着这座荒宅由兴盛走向没落,见证着生命的离去与死亡的永恒。
    刑辞树一行人步伐沉重,踏入院落,浓郁的肃杀气氛瞬间扑面而来。
    叶庭修挺拔身躯,腰间悬挂六把闪烁寒光的利刃,半倚在院中假山之巅,俯瞰着刑辞树,面容冷冽如霜,眸中杀意如狂澜:“刑辞树,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伴随话语落地,荒宅门口的流沙突然聚变,仿若生命般的蠕动,竟幻化成为萧鸿运矗立在那。
    与此同时,萧鸿运手握一把精巧飞刀扇,手腕用力一合,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哐当”声响,荒宅大门被紧紧关闭,宛如宣告着刑辞树一行人的厄运降临。
    静谧的荒宅内,那关门之声犹若丧钟鸣响,让刑辞树心头陡然一紧。
    他迅速扫视前后,预感到了一场危机即将爆发,于是果断抽出储物袋内的两柄短斧,警觉的目光锐利如鹰:“你们究竟意欲何为?周青峰他人在哪里?”
    无人回应他的话,更给他造成了难以压制的恐惧。
    刑辞树色厉内荏道:“本将军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快放我们走,不然只要此地发生战斗,弹指间,寒冬城的大批高手就会抵达此处,将你们彻底镇压!”
    萧鸿运展开扇面,轻笑沿着破旧的庭廊踱步:“你们还是别担心老周去哪了,现在你们自身难保,还是想想怎么活着见到明天太阳吧。”
    暗影之中,执器率领五位食煞境修士及三十名食灾境修士逐渐现身,他们的出现无疑令局势更为严峻。
    柴荣归目睹此景,深知力量悬殊,毫不犹豫地喊道:“老刑,快撤,这里有埋伏!”
    刑辞树反应敏捷,深知形势不利,选择暂避锋芒乃是明智之举,便在七十七浪人的掩护下立即撤离。
    柴荣归手持长柄逆刃刀,疾步冲向大门,全力一脚踢去,却不料一道无形的空间屏障挡住了他的攻击。
    柴荣归见状,立刻带人折返到院中,欲要御气升空从天空飞走逃生,然而一飞却发现根本飞不起来,甚至于双脚行走都变得非常困难,犹如深陷引力旋涡当中,根本无法挣脱而出。
    他惊愕万分,恐惧之色溢于言表,他愤然转头,刀尖直指远方的叶庭修等人:“四煞绝域阵,你们居然提前在此设下此等阵法,特意诱我们至此,意图困杀我们?”
    叶庭修坐看他们徒劳无功,嘲讽一笑:“还算有,点见识。”
    萧鸿运淡淡的说:“柴荣归,尔等余孽侥幸逃脱性命,这是命运的恩赐,你们应该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过完你们的一生。”
    “可是你们不懂珍惜,竟然还敢联合外人算计我等,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好了,跪下接受命运的裁决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柴荣归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迈步而出,挥刀指向萧鸿运,愤怒的咆哮一声:“放你娘的屁,你凭什么代表命运来审判我,你以为你是谁?”
    面对柴荣归的质问,萧鸿运神色平静如水,仿佛看穿了他的生死结局。
    柴荣归拽掉衣袍,露出身上穿着的青鳞蛇甲,左右环顾身边站着的兄弟们,开口提振士气:“今日我们逃无可逃,唯有拼死一战才有一条生路。”
    “我柴某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倘若兄弟们有人能活着从此地走出去,一定不要忘记我们的誓言。”
    七十六名流浪修士深受感染,热血上头,同样脱去外衣,展现出身上的甲胄,拔出武器,齐齐怒吼:“颠覆剑塔,报仇雪恨,颠覆剑塔,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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