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还在宫门外等着她呢。一见到她,李松就赶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为她系好,又握住她的手道:“快些到轿子里去。”
    馒头没有答应,而是拉着他道:“外面冷,你也别骑马了,跟我一起做轿子好了。”大哥的手虽然暖和,但是比起平日里的温度却也凉了不少。
    “我一个武官坐轿子,你也不怕御史弹劾我?”
    馒头不依地道:“就说我身子不好受了寒气。”
    李松只得答应。才一上轿,馒头将太后赏的那个匣子递给了李松。
    “又得了不少好东西?贵妃娘娘给的?”他已经知道,郑贵妃将她叫了过去。他没接过匣子,却递了个手炉给她。还好轿子里面还备了火炭,比外面暖和不少。
    馒头手指冻得通红,嘴唇都有些发紫,他压着心中的不满道:“她们俩就不知道把斗篷给你带上?”
    馒头紧紧地搂着怀中的暖炉,含糊不清地道:“太后赏得。”这天真是冷得邪乎,怕是到晚上又要下大雪了。这样的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受冷呢,而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妇人娇小姐们却商议着要赏雪作诗。
    李松瞧着她冷成那样,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开,盖在她身上。她这些日子总是手脚冰冷,别是今日一冷又添加了什么虚症。
    他瞧着还有些抖抖索索的馒头,关切地问道:“还冷?喝口酒?”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只扁平的小酒壶,这是在延绥养成的习惯,一点点酒,就是严寒中最好的御寒良品。
    馒头摇摇头,她不会碰他的酒,他的酒总是选择那种狠辣地烈酒,一口下去,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李松踱了跺轿板,喝道:“快些回去。”
    八个轿夫应了一声,便提了脚程。
    *
    披着银白色的短斗篷,窝在炕上的馒头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汤。边应承着要给今日一同出去的随从一两银子,还交待厨房给他们准备些热酒暖身子。
    子怡跟子双早晨才睡下,现在还没起来,只能见到两个双生子。已经有七个月的双生子如今会爬了,在炕上爬来爬去,玩的不亦乐乎。
    李松再次探了探她的手,还是微凉,他微微地皱着眉头:“就这件怎么够,再多加件衣裳。”
    馒头取了旁边的一席薄被盖在了双腿上,摇头道:“屋里本来就暖和,穿多了反而不好。”说着手里拿了拨浪鼓斗着两个双生子。拨浪鼓发出的响声,引得两个孩子都往这儿瞧,然后蹬蹬地爬了过来。
    馒头抱过穿大红粉蓝色牡丹花袄的子姗,又瞧了瞧被李松抱过去的子涘微微地叹了口气:“你瞧子姗倒是显得比子涘长得小些。”
    子姗仍旧小小的,吃得也没有子涘多,她一个人应该可以喂饱她们的。可是偏偏这个丫头自从吃了奶娘的奶后,别人的一概不沾。她也只得将奶娘留了下来。
    李松低头拿脸去蹭子涘,引得子涘咯咯地大笑,子涘的小声引来子姗的注目,她挣扎着要爬到李松跟前。
    馒头有些吃味地将子姗塞进李松的怀里,起身走到床上狠狠地躺了下去,小声嘀咕着:“你成天带她们好了。”四个女儿怎么跟自己都不亲,一门心思地往大哥身上挨。
    李松跟女儿玩了一会儿,瞧着她在床上躺下,便道:“我把她们抱到东屋去,你也好歇一会子。”
    馒头点点头,想着郑贵妃同自己说的话,她欠起身子小声地道:“大哥,郑贵妃有话让我同你说。”
    李松停下了脚步沉吟了下,将两个孩子又抱了回来,找了两件大毛斗篷将她们包好送到外面交给两个奶娘又走了进来。
    “她说什么?”
    馒头抿了抿嘴:“贵妃娘娘说让你多指点下皇三子的武艺。我说,你从来不同我说这些。她就说这在寻常百姓人家也是先生指导学生之类的,算不上什么朝廷大事。”
    李松点点头,郑贵妃的意思他已明了,今日郑承恩还拿了帖子请自己十一去他家吃酒。不过皇三子那个殿下他真瞧不上眼。
    “你说的很好,就该这样,这些事咱们都不要管。”后面半句李松没有说,他想说只待他把那件案子查清楚了,便带她们母女还乡为民。
    馒头迟疑着抓着李松的袖口,挣扎着张了张口,她在想要不要把先前的事说出来,毕竟自己做的太过了。万一郑家要是恼了该怎么办,牵扯到大哥,或者在牵扯到别的什么的,她就说不清楚来。
    李松也瞧出她有心事,安抚着她:“是不是贵妃还说了什么?不打紧你都说出来。”
    “不是,是我……”馒头现在真正地感到了一丝后怕,她怪自己居然一时冲动打了郑贵妃的人,她还收了皇太后的赏赐,如果说太后对自己的赏赐是因为她打了郑贵妃跟前的人,那么……
    她一面思索着一面将事情说给了李松听。
    “打就打了,不过是个太监。”
    他心里也有些咯噔,毕竟宫中传得太快了,太后的赏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呵呵!皇长子的确不是什么最佳皇储人选,如果可以,其实皇五子要好些。这是无意中听徐诘透露出来的,资质虽不是上佳,但天生的皇家威仪的确是比皇长子要好些。
    馒头有些懊恼:“都怪我,我当时脑子就……”
    “打的好,若是有人真要拿这事说话,也不打紧,一个‘贱种’就能灭了那个太监的九族,郑贵妃也讨好不到哪里。”李松胸有成竹的安慰着馒头,“郑贵妃也不会那么傻,拿这么个理由说事。”
    馒头瞧了瞧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李松将她圈在了怀中,她的后背就抵在自己的胸膛,沉稳平实地话语带着胸腔的振动让馒头感到安心:“你今日若是不打,我的立场就很难说了。”
    馒头有些挣扎,李松圈紧了手臂,没让她动。
    “我曾在皇长子跟皇三子两派挣扎,毕竟我处在这个位置,不入任何一派很难说。我思量再三打算还是保皇长子,虽然他不是做皇帝的料,但仅凭仁孝就比娇纵的皇三子好很多。你今日打了郑贵妃的太监一巴掌也是一个证明,要是没那一巴掌,怕是太后已经寻了你的不是。”
    “那郑贵妃……”大哥选了皇长子那边,郑贵妃会容得下大哥么,“不如像四姐说的那样,哪边也不亲近多好?”
    李松微微一笑:“这样看似不错,至少平平安安,可是若是到了皇帝大行就当如何?方从哲定是不偏不倚,朝上提出‘三王并封’,朝下又放手从郑家手中夺了礼部的位置,如今他是遭人惦记了。不出十年,方大人的官就到头了。”
    “那四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官做到了头,还是可以回乡,只要有田产祖屋便无事。你怎么都不想想,你四姐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荣宝斋怕就有这位四姐的份子在里面,就瞧着她平日送来的东西,李松更是可以料定这都是白露的体己,他还知道她每年还从馒头的二姐夫手中得到几百两的利钱。
    “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松扳过她的身子,笑着道:“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对了,初八首辅大人请咱们过去吃酒,你准备准备。”
    馒头一听有那么多的事,皱起了眉头:“四姐说初十让我们去吃酒,咱们到了十二还要请四姐跟三姐,这一连着都要好几日。你初九还有一班子下属要过来……”馒头扳着手数着日子,这一直到十四她几乎都闲不下来。
    “十一郑承恩请我吃酒,这还是要去的,你上面这几个日子应承下来便是。记住,十一那日在郑家一定要…….”
    馒头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她就知道大哥一准有办法的。没了心思,她也就无所谓,小小地打了呵欠,告饶地道:“我要歇会,磕了那么多的头,我都受不了了。”说着她想起双膝上还绑着东西,便将裙子掀起来,挽了一条裤子。
    李松见她双膝上居然还绑着两块棉布,笑着替她解下来,微责道:“你就不怕被人瞧见?”
    馒头伸手探了探李松的膝盖道:“若不是四姐同我说叫我预备上,今日这衣裳都要湿了,浸了膝盖终究不好。你也是的,风湿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李松拽住了她的手,搁在心口窝上:“我成天摸打滚爬的不碍事,你生了子姗她们后就有些气血虚的症状。初八首辅大人请咱们去吃酒,正好请陈太医给你瞧瞧。”
    生双生子虽说最后平安,可是她却落下了气血虚的症状。馒头微微笑道:“你不是让人买了阿胶给我吃么?这个月却是比先前好了些,就别劳烦人家了。”
    李松却一手搁在她的小腹上,玩笑地道:“还没给我生出儿子,什么都不管用。再过些年,你就是老蚌怀珠了。”
    夫妻两个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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