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而缓慢的朝前走着,直到我喝完了五罐啤酒,高茹依旧没有从困扰中走出来。在我的印象中,她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快乐过,我想有时候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大概就来源于都是孤独的人吧!
    我仰头看着被晚霞沾染成红色的云朵,渴望着它们像一朵花般绽放,可遗憾的是,它们并没有出现“云端的花朵”模样,反而被风吹的杂乱无章。于是,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撕扯着,晚霞也被越拉越长,完全看不到尽头,而远处城市道路旁慢慢亮起的灯光,便像是与黑夜抗争着,在白天谢幕之时,努力做着最后的道别……
    “把烟熄灭了吧,会对身体好一点!”高茹终于开口,说道。
    “老狼《虎口脱险》第一句就是这么唱的。”
    “你知道,还抽那么多烟啊!”
    “明知道爱情可能飞蛾扑火,不都义无反顾往里面跳吗?”
    高茹轻叹,用几乎只能她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后悔过跳进来,从前我想说说不出来,现在能说出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注视着她,许久,诚恳的说道:“答应我,不要让你自己活得这么累,行吗?”
    “我很想,可……”
    “哪怕再悲苦的困境,我们也可以有一百种让自己开心的理由,不是么。”
    “是吗?”
    我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易拉罐上刻上自己的心事,然后踩扁,示意性的丢了出去,换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道:“你看,我把烦恼踩扁了,丢出去了,那些苦恼便不再属于我了。”
    高茹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从我手中接过石子,认真的在易拉罐上刻着字,我原本示意性的在易拉罐上胡乱的写了一句话,没想到她居然带着朝圣般虔诚的面容,极其认真,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但转而我又开始心疼她,她的心里该装着多少无法消化的悲苦!
    我耐心的等着她写完,看着她亲自将那只写满烦恼的易拉罐踩扁,然后示意她捡起来丢出去。她拿着那只变形的易拉罐在风中站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还沒有开口说话那一头乌的长发已经在夜风中被吹乱,她将乱发别在耳后依然带着那招牌似的笑容向我问道:“我们将这些烦恼抛给别人真的好吗?”
    “天空拥抱了它,土地接纳了它,它也自由了。”
    高茹看了看我,点了点头,道:“也对!”
    说完,她奋力的将罐子抛向远处,我们注视着它从高空落入到碎石中,发出清亮的声音。
    “有没有轻松很多?”我问道。
    “有点!”
    即便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玩弄这生活,但我仍然装作哲学家一样劝慰着高茹,道:“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人生亦是,从外打破是压力,从内打破是成长。如果你等待别人从外打破你,那么你注定成为别人的食物;如果能让自己从内打破,那么你会发现自己的成长相当于一种重生!”
    高茹又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答应你,会慢慢学,着不靠这些东西,也能让自己变得快乐起来。”
    “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刚刚提到的那首《虎口脱险》怎么样?”
    “我给你伴舞!”
    “你腿上没问题吗?”
    “不碍事!”
    我点了点头,拿过一只易拉罐,敲打着节奏,让自己进入情绪,慢慢哼道:“把烟熄灭了吧,对身体会好一点,虽然这样很难度过想你的夜,舍不得我们拥抱的照片,却又不想让自己看见,把它藏在相框的后面,把窗户打开吧,对心情会好一点,这样我还能微笑着和你分别,那是我最喜欢的唱片,你说那只是一段音乐,却会让我在以后想念,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说过不会掉下的泪水,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
    脑海中画面像飞驰而过而过的地铁,我拉着童谣的手,穿过那片向日葵地,然后两个人在某一个点分开,于是离得越来越远……即便现在如何心如刀割,我也不太愿意用撕心裂肺的方式去演绎这首歌曲,于是放松了心情,在平静中演唱,在演唱中回忆,在回忆中越唱越轻,轻到有些哽咽……这才发现,在这段结束的爱情中我是有委屈的,所以在潜意识里,久久难以释怀……
    本想把日子过成诗,时而简单,时而精致。不料日子却过成了我的歌,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晚霞好似将天地镀了色彩,高茹像极了一幅动态的画,头发在旋转中被风扬起。正在我沉浸之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废墟之间抬头仰视,神情有些黯然的对我说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彼此会在哪呢?”
    我摇了摇头,十分遗憾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从来都是命运安排缘分,我们决定不了。”
    “明天无论结局如何,我可能都要回美国了,我答应过爸妈,会陪在他们长眠的那片土地,慢慢老去,和他们相见。”
    我没有任何借口挽留高茹,我也不想在寂寞的时候,逼着自己找一个替代品,因为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寻求安慰,可是很多时候,并不会得到真正的安慰,相反却会将伤口撕扯得鲜血淋漓……但,这一切也并不可怕,因为,我始终坚信,只有真正体会到撕裂的痛苦后,才能领悟生活和爱情的真谛,从此破茧成蝶,更加坚强的走完剩余的人生。高茹能做的,我想我也可以!
    “还记得上次我说过,我是个不会唱歌的吉他手吗?”
    “现在可以了!”
    高茹轻轻的揉捏着嗓子,然后唱起了许巍的《旅行》。
    空旷的四周,高茹的声音空灵通透,这首歌被她演绎的很平静,却又饱含深情,而这也不好说她未能演绎出这首歌的精髓,只是换了一种表达的方式而已,想来这是和人的性格有关的。
    在唱到副歌的时候,我忍不住加了进去:“……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高茹有着一副很细腻、温婉的嗓音,而我因为常年抽烟,声音略微嘶哑,两种极致的嗓音融合后,却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似动情、似悲伤、似渴望,好似想通过这歌曲的旅行,带给我们一切渴望的遇见……
    一首歌唱完,我仍然沉浸在我们的歌声中,轻轻哼唱着,而高茹已经抽泣不止……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被歌声无情的扯断,放逐到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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