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淼洞庭,泱泱八百里。
    曾几何时,洞庭湖乃是华夏最大的湖泊,孕育了传承数千年的湘楚文化。
    洞庭之周,有享誉天下的湘楚学派遗风,一曲离骚,一首九歌,正是天下诗、词、曲、章、小说之祖;湖湘学派那“敢为天下先”的慷慨豪情,更是朝代更迭的线引,后汉孙坚秉承“长沙子弟最先来”的美誉,硬是把这种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
    还记得此处乃是长江之腰,炎帝之寝么?
    还记得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么?
    还记得这里曾经有两程传道,朱张会学么?
    还记得湘楚南岳才是禅宗道家的圣地,天下众仰的福地么?
    我卓立舟首,仰面极目广袤的苍穹,心中一片激荡。一人一舟就如天空中飞翔的鸿雁,恣意的在恍若镜面的洞庭湖面上随意乱行。
    独自一人从家里出来已经数日了,这次我破天荒的没有带任何人出来,连欣然我都留在了家里,让她好好陪陪母亲,熟悉一下家中情况。
    而我,则徒步而行,游山玩水般闲荡,向长沙而去。
    游云梦泽,赏武赤壁,泛舟长江,流连洞庭。
    终于又让我回到了这般洒脱的心境,以朱棣现在的情况,只要他不犯傻,天下迟早都是他的,我还想什么?
    一人、一剑、一琴、一舟,就这么游荡在升平的辽阔洞庭之上,好不乐哉。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这么做的。
    象刚刚过去的几个渔舟,那些渔民赫然看见一艘小船竟然没有任何帆桨,却如湖里那些狡猾的鲤鱼一样,在湖面随意乱转。并且站在船头的我一副狂歌放浪的样子,着实让他们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什么神仙鬼怪显灵了。
    我当然不知道这些,就是知道,我也不会放弃这样发泄的机会。以本身内力催动船只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是沉浸在这份喜悦里的我,又怎会去管其他?
    小舟就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的掠过了广阔的湖面,经过了怒蛟岛那令人神伤梦醒的凸出石岩,穿过了洞庭中央那大大小小的围子和芦苇丛,和着夕阳靠在了岳阳楼旁的堤岸之上。
    “你这小子,总算愿意来了!”
    刚刚靠岸,好久不见的古叔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抱了过来。
    我自江湖争霸开始,确实就没有跑到过来了,想想最少也有大半年吧,遂赧然笑道“最近的事情古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希文只有先告罪了。”
    古叔松开双手,哈哈一笑道“一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走,今天我们叔侄不醉无归!”
    嘿嘿一笑,早就知道今天躲不开被灌酒的下场,所以我也没有拒绝。不过今天过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我快步走到古叔肩齐,取下背上的“仙澜”恭敬的递了过去“弟子希文,今天把书院至宝归还,希望院长收回。”
    古叔脚步一顿,愕然的看着我。片刻,才象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声道“你叫我什么?”
    我淡淡一笑“文老前辈一生从未收徒,古叔虽然是他师侄,但是却胜是亲传。现在文老已然不在,仙澜自然是送还古叔了。”
    古叔哈哈大笑,提步向前走去“你那把剑还是先收着吧,到了书院再说,我可不是什么院长。”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岳麓书院向来都是一脉单传,本代的入室弟子也就古叔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却跟我说他撂担子了,怎么能不让我惊讶。
    古叔头也不回,浑厚的声音从前面随风而下“本代院长,早就由师傅(古叔对文老的敬称,其实古叔不是他徒弟)传给王雍那小子了,到了书院,你自然就会认识。”顿了顿,他又道“我这一辈子,爱文墨多于儒术,就如你一般,虽然都师承书院,但是对其归属感并不强,因此我并不是书院传承的最佳人选。而我刚刚提到的这个王雍,乃是衡阳郡人,自小深受衡山道儒佛禅思想的熏陶,在书院只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博得了‘名著湖楚’的美誉,被湘楚学界认可为下一代领袖。他,才是书院真正的未来。”
    我恍然点头,由于以前的认识,我总是把岳麓书院看作成江湖门派,但是却一直忽略了岳麓书院还是中南最大的学术府邸,挑选院长,对学识思想的要求却是比武功更甚。
    等等!我蓦然闪过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王雍”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我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才想起来一个人!
    衡阳!姓王!师从岳麓书院!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后世明末湖湘风骨之一,学术泰斗王船山王夫之的曾祖父就是叫做王雍!而且按照年代和身份的推算,也确实对得上号!
    掐指一算,这明朝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大儒王船山岂不是我的徒孙辈?
    想到此处,我不禁笑了起来。
    古叔满脸奇怪的回过头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乐呵的事情?”
    我连忙道“没没什么。”
    总不能说有个曾徒孙将来会是大儒吧?等会说出来古叔还以为我是神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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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麓山下车水马龙,人流不息。远远的,人们就看见一个身着武士服的江湖大汉和一个秀才模样的中年人坐在道路中央,悠哉游哉的喝着小酒。若是平常,这样嚣张的举动定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而且肯定要上去理论一番,至于是不是“一言不和,继而动武”那就要揣度揣度情况了。
    但是今天来来往往的人流,却没有一个上来找他们的麻烦。为何?难道你不知道现在长沙地头蛇“毒蛇”沙远的长沙帮以及“秀士”尚亭的湘水派都是岳麓书院罩着的么?虽然岳麓书院的顶梁柱,大地游仙级的高手“剑修”文致已经化龙仙去,但是以韩希文与书院的关系,那还是没有人感惹。而且现任院长王雍在武林中也是大大有名,乃是武林儒学界新的领袖,一手“仙罡手”功夫虽不说比得过黑榜高手,那也至少不比白道十八种子高手要差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今天的主题,因为新年来到之前,岳麓山这里,只有浪翻云和庞斑才是最主要话题,别的暂时都要靠边站。
    那么现在沙远和尚亭自然也就是代表浪翻云以及庞斑来接待贵宾了,你说谁敢不怕死的去触这个眉霉头啊!?
    正在这时,一辆极尽豪华的马车伴着一路扬尘,直铺过来。路上人马纷纷避让,当然还是少不了骂骂咧咧了,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舒服。眼见马车笔直的冲将过来,就要撞着了沙远他们的桌子,沙远和尚亭在同时时间飞身后退,避免了马踏之祸。
    沙远和尚亭一脸阴沉的看着这辆马车,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自从他们两个接下岳麓书院除夕接待的这个任务,天下四海汇聚过来的江湖豪杰莫不是对两人恭敬有加,久而久之,才有两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动作。不过今天好死不死的,竟然来了这么一辆马车来踢场子,虽然这马车看起来豪华无比,平时沙远和尚亭可能还要心怯几分,不过今天有着岳麓书院以及黑白两道大佬的背景,两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何况现在周围都在看两人的笑话,要是今天不摆摆威风,恐怕以前那些做势也就白费了。
    尚亭大冷天的还摇着纸扇,嘴角溢出轻蔑的笑容“不知道马车里是哪位阁下,在这麓山底下也敢这么事无忌惮纵马行凶,莫不是以为书院奈何不了你么?”
    沙远也从衣兜里掏出一对汉白玉的手球,自顾自的撮揉起来,一双鹰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马车,估计是想等会怎样来羞辱车里的人。
    “呵呵!我到是真的想看看你们要怎么奈何我!”一个轻扬干脆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虽然语音不高,但是在场的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武林人士一阵哗然,在这麓山之底,竟然还真有人敢搞事!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沙远和尚亭则和周围众人反应截然不同。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点了点头,赫然单膝跪下,拱手道“不知是太傅大人光临,草民有有失远迎!”
    在众人还疑惑这个“太傅”是什么名字的时候,已经有人失声喊了出来“天,竟然是‘剑仙’韩希文!”
    我缓步走下车来,看着这两个喜欢炫耀的中年人,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右手一摆,浑厚的气劲将两人虚扶起来“什么太傅不太傅的,既然来这麓山,我就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过来了。你们没事把桌子摆在路中央干什么?阻了过往人马的来去。”
    沙远苦笑,自己显摆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出来了,所以只得支吾道“因为想要上山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兄弟俩就想看看是不是拦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减缓点山上的压力。”
    我哑然失笑,这也算是古代解决黄金周旅游压力的手段了,遂不置可否的坐回车上“你们带路吧,我们去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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