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纪钰和周氏半躺在床上,周氏就将今日皇后在宴会上的异常举动向纪钰描述了一遍。
    最后提了一下,自己认为这可能和前朝有关。
    纪钰一手搭在腿上,手指轻点,脑子里寻思着周氏的话。
    前些天边关曾派人送来了一封急奏,皇上阅后只召见了丞相郑振阳,到目前为止还未见有什么后续,如今皇后又反常地在众人面前如此抬举清润……
    十有八九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纪钰的心跳微微加速。
    当年先帝为了解决契丹这个心腹大患,钦封赵元忠为英正将军及其子赵良鸿为副将,命赵元忠率领十五万兵马北上征讨契丹。
    赵元忠是武状元出身,后来被先帝的妹妹宣和公主招为驸马,出征契丹之时,赵元忠的长子赵良鸿不过刚刚成亲月余。
    赵元忠不负武状元之名,短短五个月就将当时的契丹可汗斩于马下,但是赵良鸿却因为替父亲挡了毒箭而牺牲在战场上。
    军队班师回朝后,赵元忠带着长子的骨灰,以稳定边境之由自请镇守边关。
    宣和公主与赵元忠夫妻情深,带着已经怀孕的大儿媳及幼子赵良俊随军而去,在边关一呆就是二十余年。
    纪钰心里盘算,如今英正将军的身体恐怕已不复当年的矫健硬朗,若是此时边关重掀战火,自己这个武安侯首当其冲就要领兵杀敌。
    到时军权在握,清润的婚事就是牵制自己最好的砝码!
    一想到这,纪钰猛地就坐了起来。
    周氏不明所以,“侯爷可是想到什么了?”
    纪钰闻言转过身面对着周氏,肯定地说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一体,此次却一反常态地当众表示了对清润的好感……你刚才说皇后还问起清润是否及笄,我猜,皇上可能是对清润的婚事有了想法。”
    周氏听完吓了一跳,“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是想让清润进宫不成!”
    见周氏想岔,纪钰轻声解释:“并非如此。若是皇上想要让清润进宫,以皇后的性格,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对你们了,所以在我看来,更可能是皇上想要为清润指婚。”
    纪钰的情绪有所缓和,像刚才一样躺下后接着说道:“近一年来,朝中一直有消息称北方边境有些不安稳。前几日皇上接到赵元忠派人送来的奏折后,也只召见了丞相议事,在朝上一句话也没提过。”
    纪钰又和周氏解释了下赵元忠的身份,才接着说道:“所以我猜想,边关早晚还要打仗。到时我作为武安侯,就是领兵出征的最佳人选,而清润也快到嫁人的年龄,皇上若是趁此时将清润的亲事捏在手中,到时即使军权外放也能安心不少。”
    纪钰不过是一个女真小家族的嫡系长子,因为自幼尚武,满十七后就从了军。
    和周氏成亲后,纪钰出乎众人意料地从四等侍卫一跃成为了项王府一等护卫。
    再然后,没过多久,先帝就驾崩了,项王李承衡在丞相等人的拥护下登基。
    李承衡坐稳龙椅后,实施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派兵清剿潜藏在南方的前朝余孽,纪钰再次跌破众人眼球地担任了总兵一职。
    等从南方归来,纪钰老实地将兵权上交后,才被封为武安侯。
    在外人看来,皇帝对纪钰的多番抬举是视其为心腹的意思,但其实纪钰心中清楚,皇帝对他的提拔和重用都是在自己成亲之后才发生的。
    纪钰不知道这些和周氏有没有关系,但是却可以确定,皇帝对自己并没有众人认为的那般信任。
    听完纪钰的分析,周氏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若是如此,皇上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清润指给他的儿子,可无论哪位皇子,和清润都不合适呀!”
    皇帝李承衡如今尚在的皇子,只有三位。
    其中大皇子是皇后早年所生,不仅已经娶了嫡妻,还纳了两个侧妃。
    皇上若是想要借亲事绑住纪钰,至少也要给清润一个侧妃之位,但是按照大成的规定,大皇子的侧妃位置已经满额;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是妃嫔所生,如今不过稚龄,更谈不上娶妻之事。
    “皇上虽然没有合适的皇子可以指婚,但是不代表宗亲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纪钰淡淡说出了事实。
    然后接着道:“最近,你就先在宗室里打听一下,看哪家有适龄公子,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周氏在清润面前一直是个严母,不论她对清润如何严格,总归都是希望清润能够嫁到一个好人家,但是皇室宗亲绝对不在周氏的期望之内。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凡是和皇家扯上关系的都不会简单。想到清润直来直去、没有城府的性格,周氏心中的忧愁更甚。
    见状,纪钰将周氏揽到怀里,安慰性的拍了拍周氏的肩膀,“夫人也不必如此担心,总归现在只是我的猜测,皇上若真的有此意向,肯定会再有其他的动作。”
    周氏默默地下床准备熄了蜡烛,烛火被吹得颤动,迎着烛光刚好能看见周氏微红的眼眶,而下一瞬,屋内就陷入了黑暗。
    ……
    清润全然不知父亲母亲的猜测和担忧,自六合园回来后就准备上床歇息了。
    沐浴后的清润躺在床上,眼睛看着丫鬟将帐幔放下,脑袋里快速地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切。
    刚刚得知李嘉的身份时,清润不是不惊讶的,不过很快就被周氏言语间对和兴公主隐晦的不满所冲散。
    在清润心中,周氏既是一位严以待她的母亲,也同样是一个也严以律己的人。
    这些年清润从未见周氏主动在口舌上冒犯过其他人,即使是在私下里,周氏也很注意这点。
    像今日这般对自己直言不必与谁打交道的事情,在清润的印象里从未发生过。
    所以和兴公主要么是自身有什么很不妥的地方,要么就是狠狠地冒犯过周氏,才惹得周氏一直记到现在。
    清润不了解周氏母族的情况,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唯一知道的就是周氏是个不折不扣的汉人。
    除了这一点外,周氏可能被外人攻击之处,就是没能给纪钰生个儿子了。
    不过,无论具体的缘由是什么,清润都不想因此向周氏多作打听。
    既是因为不值当,也是因为,有时候,问的多了也是种伤害……
    ……
    翌日,李嘉刚起,就听李步演在门外喊道:“公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李嘉将手中的帕子往水盆一扔,带着李步演就去了自己的书房。示意李步演将书房的门关上后,李嘉开口问道:“结果如何?”
    李步演站在桌子前恭敬地回道:“回公子,武安侯嫡女纪清润年方二七,明年方才及笄,至今未有婚配。纪小姐从七岁时开始学习书画和围棋,在书法一途颇有造诣,但是不喜宴饮,也不常与京中贵女来往;武安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宠爱,甚至教了纪小姐一些拳脚功夫,与武安侯相比,反而是武安侯夫人对纪小姐更为严格。”
    李嘉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李步演的回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互相摩擦着,“上次我曾在百年轩和百味楼分别遇见过武安侯嫡女一次,可是她平时喜欢逛街?”
    上次李嘉去百年轩,李步演并未跟随,但是也知道李嘉回府后派人去打探了一个姑娘的身份,没想到那个姑娘就是武安侯府嫡女。
    李步演顿了一下,回答道:“回公子,奴才不敢确定纪小姐是否喜欢逛街,不过前几日是纪小姐的十四岁生辰,因而武安侯特批了纪小姐外出散心,想来公子就是那时碰到的纪小姐。”
    看李嘉因为自己的回答眉头微微聚拢,李步演又说道:“再过两日就该到花灯节了,按照武安侯府以往的惯例,若是不出意外,武安侯会带着夫人和纪小姐一同去街上赏花灯。”
    花灯节是中原的传统节日,商贩们会在这天晚上将画好的花灯拿到街上去卖,一排排的花灯将整个街道都能照亮,所以很多人会特意去街上赏花灯。
    听到这,李嘉的眉头才再次疏散开,摆了摆手,李步演见状轻声退出了书房。
    李嘉看了看时辰,约莫着文成公应该用完了早膳,就提步去了前院。
    今日文成公李允峂休沐,李嘉到时李允峂正在书房准备第二日早朝的奏折,听到管家禀报公子过来请安李允峂还有些意外。
    “让他进来吧。”得到老爷同意后的管家,将李嘉请进了书房。
    “儿子参见父亲。”李嘉进了书房后先向李允峂弯腰行了一礼。
    闻言,李允峂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冲着李嘉说道:“坐吧,你这时候来找为父,可是有事?”
    李嘉平时给文成公或者和兴公主请安,也多是挑在早膳之前,决不会等到用完了早膳才过来。
    李嘉轻点了下头,“父亲睿智,儿子确实有事要禀告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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