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文中信和燕京府尹两个相视一笑,文中信问道,“孩子,你出门玩耍,怎么还会带笔么?”
    “是的!”安大郎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带着点自豪的说道,“那个笔可不是普通的笔哦,是我爹做的笔,在任何时候都能写字画画的,我爹可厉害啦!”说完,他冲着大伙举起了手里的笔。
    那笔是安小楼自创的铅笔,比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做的铅笔要精细许多,大郎十分钟爱这个,几乎天天都要带在身上,走到哪里画到哪里,画到哪里他身后的丫鬟们就跟着打扫到哪里。今儿个可巧,出门的时候大郎在兜里就揣了一只铅笔,当时在那人背上的时候,他就悄悄的用铅笔在人家的衣服领子上画了个乌龟王八蛋,还在旁边写了‘人贩’二字。当是那个六指走的急,根本就没觉察到身后这个三两岁的娃娃会鼓捣出这么多花样来,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就栽在大郎手里。
    “哦?”府尹笑问道,“那么你爹又是谁呢?”这个府尹如今也觉得这孩子十分的可爱逗趣,再看他穿戴,绝非寻常人家能有的,这京城里的富贵人家虽然不少,但是极富的也就那么几家,要想寻找应该是简单的,因此这时候倒也不着急去审案了,只当是逗孩子玩耍了。
    “我爹……”安大郎咬着手指头,皱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只知道有人叫他小楼!”
    “什么?”文中信听闻之后身子一震,他对小楼两个字很是熟悉,因为他就有个忘年好友叫安小楼,再仔细看看那孩子,那眉眼,那笑容,那机灵劲儿,真的和安小楼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父亲是否叫安小楼?”其实安小楼如今对外的名字叫樊铮,京城内知道他叫安小楼的也没几个。
    “是呀是呀!”安大郎连忙点头,“老爷爷,怎么你认识我爹吗?”
    那府尹一听这个,忙问道:“尚书大人,听您这意思,似乎您认识这孩子的父亲?”
    “不错,若是老夫没看错的话,这孩子乃是……”他顿了顿,招了招手让那府尹过来听话,府尹本来就想着要捧文中信的脚,因为这文中信可是三朝元老,皇帝器重的人,这会子见有机会与他亲近了,哪有不上赶着的道理?因此便屁颠屁颠的提着衣服跑上前去。
    “这孩子是皇上的孙儿,当今太子爷的长子,化名叫做安大郎的。”文中信悄悄的说道。
    “什么?居然是皇孙??”那府尹吓的腿都软了,他这时候想起早些时候有人来报案,据说就是太子爷家的孩子丢了,现在刚刚对上号,他脸上顿时就冒出了一层层的细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亲国戚啊!
    “尚书大人,那您看我该怎么办?”府尹急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府尹大人你就抓紧时间去抓那贼人去吧,老夫要亲自带着这孩子进宫面圣,这会儿皇上他指不定有多着急呢。”文中信站起来,府尹忙扶住他,就连大郎也很是懂事的走到他身边牵着他的衣襟,嘴里说道:“路不平,爷爷小心。”
    文中信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他弯下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笑着说道:“走,跟爷爷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大郎问道。
    “去找你的皇爷爷!”文中信道。
    “去找皇帝吗?”大郎一听说这个就开心了,“好啊好啊!”
    若说文中信之前全凭猜测,这时候听到大郎说这话心里已经万分确定他就是安小楼的儿子了,因此便对府尹说道:“我带这孩子去宫里,这边就麻烦你了,顺便还请您派人去太子府报个信,就说孩子找到了,我带进宫去了。”
    “是是是,属下一定办好此事,还请尚书大人您放心!”其实府尹本来想说请您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的,不过他也知道文中信的性子,耿直而且大公无私,这样的话在他面前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最后谄媚不成反遭厌恶。
    ……
    皇宫。
    寝宫内死气沉沉的,皇上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床顶的帷帐,那金黄的颜色就是帝王的象征,然而他这个帝王做的未免太孤单了些,虽然有个儿子,却跟自己不亲近,好容易有个喜欢的孙子,今日里居然遭此大难。
    “唉!难道天将亡我?”皇上叹了口气,两行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悄悄流出,瞬即就被身旁服侍的小太监给擦拭掉了。
    在殿外,一群御医正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对他们来说,皇帝几乎已经病入膏肓,这意味着新的朝代即将来临,也意味着他们这群御医将会因为医治不力而被治罪。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公公跪在外面轻声的说道。
    听到这个,皇上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他挣扎着坐起来,吩咐道:“请!”
    安小楼在殿外候旨,在得到准许之后,便深呼吸几口,迈着步子走进寝宫。虽然这个老头不是他的爹,但是念在他让自己做了太子爷,念在他对自己的儿子那么疼爱的份上,安小楼觉得在这时候他必须得出现,必须得尽孝床前,否则在这天下人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啊,毕竟如今他是皇室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全天下的老百姓看着呢。
    “皇上,您这是何苦!”安小楼在外面的时候,先把那些御医都询问了一遍,得知情况不妙之后,他心里着实是忐忑了一把,感觉复杂极了。这个皇帝很难搞,而且又将他心爱的人打入冷宫,冲着这一点,他觉得这皇帝若是那啥了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但是这个皇帝对于天下人来说,又是个好皇帝,他爱民如子,勤政又努力,治国有方,区区一年多的功夫,就在暴·乱的地方恢复了百业,从这一方面来看,安小楼又打心眼里不愿意这老人出事。
    皇上听到安小楼这话,便会心的笑了,他咳嗽两声,立刻就有小太监捧着盆子过来,安小楼看见皇帝哇的一口吐出粘稠的血痰,这可不是好事啊,他心里隐隐担忧着。
    “铮儿,这还真是你说的话……”皇帝笑道,“也就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道不知道,早年间我被你这性子给气个半死,现在倒是渐渐喜欢你这性子了。”
    安小楼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您喜欢就好,喜欢总比讨厌好。喜欢了气就顺,气顺了身子就健康,您活的长久与国于民与家都是件好事。”安小楼说的这是大实话。
    皇帝脸上的笑容没有停留太久,他心中如今可算是愁绪万千的,无他,唯惦记孙子耳。
    “大郎有消息了么?”皇帝问道。
    安小楼没说话,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说要是告诉这皇帝,说大郎还没找着呢,他还真怕皇帝一下子承受不住,吐血身亡,要是说大郎找到了呢,他还真交不出人来,搞不好还要背负个其君之罪的罪名,那他可担待不起。
    唉,安小楼现在算是体会到做人臣子有多难了。其实身为安大郎他爹,现在安小楼心里是最焦急的,可是他却不能把这份焦急和痛苦表现出来,因为他身后站着一群人呢,因为他是个擎天柱,要为一家子顶天立地呢。现在在皇帝面前,他更是觉得为难了,哄女人也就罢了,还得哄个老头子,苦奥!
    “会找到的。”犹豫片刻,安小楼这样说道。他是在安慰皇帝,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呢?
    “唉!”皇帝半倚半躺的在床上看着安小楼,半晌没说话,末了他叹了口气,安小楼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心里也不由得一酸,又暗暗发誓道:“他妈的,别让老子逮到你,逮到了就给你来个活剐!”
    就在这爷俩在这里悲伤哀叹的时候,外头忽然又有个小太监咕咚咕咚跑进来,满头大汗,很是没礼数,一路上就在高盛喊叫着,听起来似乎很兴奋。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小太监给吓了一跳,皆是暗暗的想道:“娘啊,这小子不要命了?在这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事来……”然而当他们听到小太监嘴里吆喝的是什么之后,也就都释然了。
    “皇上,皇上,皇孙回来了,皇孙找到了!”那小太监就这样一路从宫门口吆喝道皇帝的寝宫门前,没人阻拦他,因为大家都想让皇帝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好消息。
    “什么?”皇帝惊喜万分,谁知道这大喜大悲之后,他哇的又喷出一口鲜血来,安小楼就眼见着那血好象是被飙出来的一样,血珠子洒落一地,从床上到地上,他心里一沉。
    “您老悠着点!”安小楼走上前,给皇帝擦拭着嘴角的血渍,有些疼惜的说道,“要为我们大家保重身子啊!”
    其实安小楼到现在都没学会应该怎么在皇帝面前隐藏真我,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把过去跟他爸爸相处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原本大夏是个讲究礼数的国家,这皇帝尤其如此,不过渐渐的皇帝倒是喜欢上了这平民化的父子相处,至少安小楼让他感觉到,他不是孤单单一个人。
    “呵呵,没事,快,快带大郎过来!”皇帝敷衍了一下安小楼便急急的下床穿鞋子,连衣服都没披上就往外面的厅里走,慌得那些小太监忙端盆拿龙袍,追在皇帝屁股后面伺候着,生怕有半点闪失。
    安小楼听到大郎来了,心里也是开心的很,不过他这开心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就被皇帝给吓到了,他看着皇帝那背影,心里苦笑道:“真搞,这可是老子的儿子啊,他居然比我还要紧张些。”安小楼没时间去仔细琢磨为什么皇帝如此偏爱大郎,他也不想去琢磨,琢磨人的心思是最累的事。
    文中信很快就带着大郎出现了,大郎见到父亲和皇爷爷,很是乖巧的各自行礼,而后便依偎到皇爷爷身边。
    “大郎,究竟是那个家伙把你带走的?”皇帝问道,这也是安小楼想问的,其实他更想一把把儿子拖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缺损什么零部件。虽然这年月没有什么人体器官贩卖的事,但是也有那些无良的人把孩子拐了去,拗断胳膊掰断腿的,拿去乞讨,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古往今来都不少。
    “是一个长着六个手指的人!”大郎奶声奶气的回答着,接下来皇帝问的事情,跟京城的府尹问的也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一些罢了。
    “皇上,皇孙已经回来了,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文中信看到皇帝气色很差,便躬身道。
    皇帝本就十分信任文中信,此时见他把孙子也给救下来了,心里更是开心,也便高看了他几分,笑着对他道:“爱卿,你当真是我们皇家的福星,有你在,朕便万事无忧了。”
    皇帝也不光会嘴皮子上夸奖,他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给文中信来了个赏赐,赏赐给他两千两金子,赏赐给他一座宅子。虽然这在皇家来说不算什么大手笔,但是单单就燕武皇帝来说,却算是个大手笔了。
    “文大人,多谢您!”安小楼抽空对文中信抱拳道谢,“犬儿若不是遇见了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一次真的多亏您了!”安小楼是真心真意的感激文中信。
    “太子殿下,这都是臣应该做的事,况且这次也是碰巧了,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想也会这样做的吧。”文中信笑道。
    这一家子欢聚不提,当夜皇帝执意要把大郎留下,他要好好的跟大郎聚一聚(其实之前已经聚了不少聚了),而安小楼则送文中信回家,而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全家人听,也免得史玉婷在那里啼哭个不停了。
    ……
    却说安小楼一家欢乐不提,这府尹也是加派人手,各处搜索着大郎口中所说的那个乌龟王八蛋兼六指,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天。
    要说这个六指,还真是好找。这京城内有不少酒楼在这三天里是通宵营业的,其中也不乏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六指这一天刚好在必来居吃饭,这里是他们一伙子接头的地方。
    “我说六指,你不是说要发财了?”有个胖子提着酒壶拍了拍独自坐在那里喝闷酒的六指,对他说道。
    “滚!”六指很是气闷,“给老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哟嗬!”那胖子更来劲了,“怎么着六指,发财了就不想还钱了?你是不是不想在京城混了?”
    “别废话了!”六指心情郁闷的很,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他心里能不郁闷么?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在人群中假作看灯会,实际上是行那些偷摸拐骗的勾当,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看到个财神爷,那小孩穿的倒是不算多出众,但是那脚上的靴子却端的是好东西,那么多明晃晃的猫眼石啊,要是摘下来能换多少银子?每次想到那双靴子,六指的眼睛就发直,心里就后悔,他后悔自己太小看那个孩子了,他没想到那个孩子人小鬼大,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就算后悔他又能如何呢?
    这一天不光是六指在必来居喝酒,另外还有两个衙门里的公人,在这里巡逻累了,想要进来喝杯酒解解乏。最近满京城所有的官差都在忙碌着,就是为了抓那个贼胆包天的六指,这两个公人也不例外。
    “咦,哥,你看!”他们刚刚坐定,那年轻的公人便看到了隔壁坐的六指,“又见几个地痞,我们是否去问问他们?”
    “别!”年长的那个有些经验,他一摆手说道,“老规矩,我们先去借故看一看,万一不是呢,又打草惊蛇,如果是呢,就凭你我二人未必十拿九稳,我们得去搬援兵,还得去盯着他。”
    “哥,您说的是!”年轻的点头道。
    “那么我就去了!”那年长的就站起来,将身上的腰刀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溜达着往前面柜台走去,这样他刚好就能经过那人身边。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公人仔细看了看那人,确实是六指,而且他衣服领子上也确实有个模模糊糊的乌龟图案,他心里便已确定,这人就是他们这几天要找的人。
    年长的让年轻的公人在合理守着,自己则飞速离去,搬了援兵来,将这必来居团团围住,拿下了那六指。
    跪倒在公堂上的时候,六指才知道子真的是栽了,栽在一个孩子手里,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很快就承认了那天的罪行。
    府尹审问的时候,安小楼就在旁听,他脸上露出的杀气让人觉得心悸,就连府尹在审讯的时候都胆战心惊的,最后判了个斩立决,已经算是重型了,安小楼却恨恨道:“别让他死的太痛快,这种离人骨肉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做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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