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军师出门以后,杜路一刻不得安宁,时时在大门张望。杜路对自己这个女儿最是了解,嚣张跋扈之外,毫无头脑。只是这个女儿是自己最小的孩子,十分宠爱,今日终于惹出祸端来。杜路在门口见得军师的马车回来,便回厅堂等候。
    杜娇不情不愿地进到厅堂,见得父亲在堂上沉着脸坐着,连忙冲过去撒娇道:“父王,那几个人实在无理......”
    杜路这次罕见地没有骄纵她,沉着脸道:“从你离开家开始到你回来的整个过程,都给我讲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遗漏。”
    杜娇还要撒泼,被杜路一拍几案吓得一哆嗦,连忙把离家之后的每一个细节都讲了一遍。
    把军师和杜路听得浑身冷汗直冒,想不到杜娇居然蠢到几句话把自己的底全透给对方了。杜路气得浑身发抖,啪啪啪连续打了杜娇三个耳光,赶回内宅,着专人看着她,不准出房门半步。
    军师派人去把监视客栈的人换回来,监视的人回来说自杜娇离开客栈以后,客栈中一无异状,那四人并未离开,也无人来拜访。
    杜路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幸得那李先生果然不是秦人一路,对我等当无敌意。”
    军师道:“此事尚需谨慎,我回想那几人刚开始与秦人交手之时,十分克制;只是在有人受伤之后才下重手伤人,可见对方对秦人并不十分绝情。如今被对方知了我们底细,只是一时没有告发而已,过后之事,尚难预料,为万全计,我们须得转移驻地,免被秦人所趁。”
    杜路深以为然,二人计议先将重要人物从城西转往城南,之后静观其变。二人正计议间,负责监视客栈的一个属下慌慌张张而来,二人心中一跳,感觉大事不妙。
    那人跑进来叫道:“大事不好了,郡守王宣带了一大帮人去拜访那个李先生了。”
    二人相顾骇然,蜀郡可称第二关中,乃秦国钱粮重地,蜀郡守地位极高,即使放眼整个秦国,蜀郡守也是数得着的高官。蜀中前三任郡守分别是司马错、张若和李冰,在秦国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这第四任郡守王宣虽比不得司马错等人,也是地位尊崇之人。
    如今郡守王宣居然去拜访那名不见经传的李先生,可见此人在秦国地位必然极高,杜娇刚刚在李先生面前大言不惭泄了自己的底,若是那李先生趁此机会向郡守透露消息,自己众人只怕马上就有灭顶之灾。
    杜路和军师顾不得旁人,连那杜娇也一并丢下,二人先逃往城南安身,吩咐下人紧紧盯住了客栈动静,随时报告。
    那郡守王宣年约四旬,中等身材,一脸精干之色。司马青史以司马错曾任蜀郡太守之故,对蜀郡太守也十分客气。
    双方寒暄已毕,王宣道:“下官治理地方不力,让先生等人受了惊吓,十分惭愧。下官已传令下去,严查此事,必还先生一个公道。”
    司马青史知他是虚言,也并不揭穿,只是道:“大人日理万机,在下不过一介草民,那些贼人也未能伤得在下分毫,不敢劳动大人大驾。”
    太守道:“先生过谦了,大王为一人亲自传令州郡之事,前所未有。先生年不过三旬,已得大王如此偏爱,必然前途无量,先生得意之时,多多提携下官。”
    公主听得郡守说司马青史年不过三旬,双手使劲儿捂嘴也没捂住,终于大笑出声,被李左车瞪了一眼,公主哼了一声转脸看向别处。郡守听得公主大笑,不知自己何处说得不对,正茫然间,公主没忍住又捧腹大笑起来。公主觉得自己在此处实在难以忍住不笑,起身携了小姑娘进了里屋,惹得王宣十分尴尬。
    司马青史不欲与郡守王宣多言,但敷衍而已。王宣十分机敏,不多时见司马青史不再多言,乃起身告辞道:“先生事忙,下官不便叨扰,就此告辞。大王有言,先生但有吩咐,下官无有不从。”
    司马青史道:“有劳大人远来。”
    公主见太守走了,从屋中步出来围着司马青史转了几个圈,学了郡守的口吻道:“先生年不过三旬,已得大王如此偏爱,必然前途无量,届时还望先生提携一二。”言未毕又开始捧腹大笑起来,李左车怎么瞪她都是无用。
    公主笑够了,对司马青史道:“今晨那蜀王之后如此无理,先生何不就告知了郡守他们的消息,让秦军去剿灭了他们,也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司马青史道:“蜀王之后近日必被秦人所灭,又何须我来做这个恶人。”
    公主奇道:“自我们入蜀之后,沿途田地荒芜者十之一二,所遇之民皆有愤懑之色。那蜀王之后趁此之时举事,不是正得其时吗,如何先生说近日就必然失败了。”
    小姑娘从里屋步出来道:“公主姐姐,所谓见微知着。那蜀王之后的一个区区下人,在我等面前也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其主人平日做派也可见一斑了。那蜀王之后虽是顶了个蜀王的名头,如今蜀郡之民,又有几个还记得蜀国的。当此创业之时,该当与民同甘苦,共患难。如今那人尚未做得人主,先有了人主的威风,其事败必矣。
    今早来的那个所谓的公主就更是不堪了,可说毫无头脑,一味蛮横而已。造反是何等机密要事,一个不慎就是灭族之祸;那个公主居然随便宣之于口,还是在陌生人面前;可见那个蜀王之后完全不知何为机密,只怕秦人早已在等着他们举事,好一网打尽,永绝了这前朝余孽之患。”
    公主恍然。
    司马青史叹道:“杜氏也做了数百年蜀王,想不到子孙如此不堪,这蜀王之后,比之杜开可差太远了,也难怪昔年苴侯之后要觊觎蜀王之位了。”
    李左车道:“成都既然将乱,我们在此无益,不如早行。”
    司马青史道:“那秦宫侍卫前番偷袭失败,近期必然不敢再来,只是吕不韦性格坚韧,只怕不肯善罢甘休。昨夜我们在城中打斗动静如此之大,却不见一个城卫军前来,这郡守只怕早知秦宫侍卫将要袭击之事,只怕他也是吕不韦的人。我们虽不怕他,纠缠起来也甚是麻烦。如今跟踪我们的两拨人马都搞清楚了,再待在成都的确无益。”
    小姑娘也道:“这城中将要大乱,我最看不得两军厮杀,趁早离开的好。”
    当时众人计议明日一早启程,今日且牵了四匹马去骡马市交给赵新,托他把大白送到巴郡去,其余三匹马就卖了。
    至日暮之时,杜路派在客栈的细作回报说李先生的从人牵了四匹马去骡马市卖了,此外别无异状。守在府衙的细作回报府衙之中一如往常,并无任何异状。
    杜路闻听大大松了一口气。
    杜路自少年之时便以复国为己任,数十年来四处奔走,只盼早日赶走了秦人独霸巴蜀。只是未得好时机,也并未举发,所以杜路至今年过四旬,从未真正面对死亡。今次在成都准备大举,胸中热血沸腾,只盼赶紧举事;待听得杜娇自去寻司马青史晦气之时,杜路心中已然慌乱;又听得太守居然去拜访司马青史时,杜路差点没被吓死,方知自己并不是造反的材料,心中悔恨未听夫人之言。
    军师也道:“太守见李先生已经过了四个时辰,若是李先生告密,城中必然已经开始搜捕,如此看来,李先生并未泄密。”
    杜路长长吐了一口气,马上忘了自己临危方寸大乱之事,又开始有了英雄气概道:“便是那李先生泄密,我有何惧,大不了提前举事。”
    军师道:“如此我们如何处置那李先生一行人?”
    杜路见又提起司马青史等人,不由大是头痛道:“此四人不可控,不如我等暂缓举事,待这几人离开了,我们再行动。”
    军师以为然,就此定计,司马青史等人不走,杜路并一众属下暂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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