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越军夜袭还剩七个时辰。徽宗带领大队人马终于来到边城。越军已经连续三日不断进攻,边城早已摇摇欲坠,再也无力支撑。此时徽宗亲率大军而来,无疑让边城的百姓燃起了希望。
    张辰良随守城将领亲自将城门打开,徽宗高坐马上,身后跟着左右两位将军,蒋鹏等人紧跟其后。城门开启,城内的将领与百姓均欢呼雀跃,张辰良与守军将领忙叩拜三呼万岁,一些从城楼上抬下来的受伤士兵,竟爬下担架跪倒在地,甚至痛哭不止。边城早已损兵折将,就连搬运物资的都是几岁的孩童,那些孩童经历过战乱,也分外早熟,见徽宗等人便知是友军前来增援,蹦蹦跳跳的学着士兵们喊着“万岁,万岁!”
    徽宗走到城内见城墙已被越军攻打的破败不堪,老弱病残仍挣扎着对他叩拜不已,心中万般苦涩。他扶起那守城大将,那将军身上的铠甲早已不见本色,都被满满的血污染得一片暗红。那大将见徽宗亲自将他扶起,眼眶通红,徽宗见他如此,连忙道:“将军莫要如此,是朕来晚了!”
    那将军闻言忙又跪倒:“边城三万守军不辱皇命,我等守住了!”
    众多兵士听到将军此言,齐声道:“守住了!守住了!”众人的声音里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些人更是奋力的嘶吼,那些伤兵更是高高举起手跟着一起呼喊着。此时边城的三万守军虽仅剩五千,可呼喊声却有着气吞山河的豪迈!
    随徽宗而来的左右两名将军本就历经多场战役,此刻见边城环境凄凉,但众将士无不士气高昂,都不禁为之动容,渐渐的随徽宗而来的几十万大军,也跟着一起喊着“守住了,守住了——”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冲破云霄。
    谦诚山庄的京城别院内,言梓谦烦躁的坐在屋内,左臂以及敞开衣襟的胸口,都布满了鲜红的疱疹。郭川柏戴着一副银色的手套,在疱疹上涂抹着翠绿色的药膏。
    “郭伯伯,你不是说那些贱婢身上的就是这血毒的解药么?”言梓谦厌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咬牙切齿的说道。
    郭川柏皱起眉头,拿着一颗乌黑的药丸,用小刀割下小小一块,置入一个盛着血的玉碗里,又用一个银簪子将药化开,用银针试了试,银针却不再变黑。
    “庄主,这确实是解药,其中有一味药材却连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了。”郭川柏紧皱着眉头,看着玉碗若有所思。
    “那为何我吃了这么多枚解药,脓包却越来越多了?”言梓谦无奈的吞下药丸,暴躁的将桌上的玉碗摔破,谁知在地上的血,却如同煮沸一般开始冒泡。言梓谦大惊失色,忙拉上衣服,“这又是何故!”
    “这药确实有克制血毒的功效,只是尚有一味解毒的药草不明,暂时只有克制之功效……”郭川柏皱着眉看着地上的血迹,言梓谦闻言猛地站起,在屋内不住的踱着步,“如今已过去这么些时日,也不知暗一与月宁是否到达边城,暗卫一波波派出去均被半路绞杀,若暗一与月宁不能到边城救回皇上,宁王借此称帝,我王家更是再无分毫平反的希望了!我深中此毒,假使不能解毒,又如何下去见我王家列祖列宗!”
    说罢,言梓谦走出屋内。郭川柏坐在药房之中,看着地上的血迹陷入久久的沉思。
    “嘭!”徽宗听那守城武将说越军已连续三日不断进犯,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众将领见状忙纷纷跪倒,只听徽宗怒喝一声:“太守张辰良何在!”
    张辰良身躯一震,慢慢爬到中间,颤声道:“臣罪该万死……”
    “为何不将城内战报送出?”徽宗恨恨的站起来,见守城将军仍跪倒在地,忙柔声道:“将军快快请起,你领三万将士连续抵抗越军十万大军三日,实属不易,快快请起。”
    张辰良只得将头伏的更低,心中禁不住不断回忆起那日小虎子将越军杀死的场面,更是抖若筛糠。“臣,臣,臣曾派人两次冲出,亦燃放烽烟,许是,许是传信兵被人中途拦下……”
    徽宗止不住低声一叹,想说什么却也无可奈何。蒋鹏站在左路将军身后,心思却丝毫不在战事上。现下已到了边城,战事一触即发,但又如何让徽宗死于战场之中?刀剑无眼,届时徽宗就算亲自上阵,周围也必定有亲兵牢牢保护,若没有完全把握,被徽宗发现……他不敢再想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此,朕明日寅时率五万大军突袭越军,打他一个措手不防!……”蒋鹏还在想着如何将徽宗置之死地,此时听到他预备明日一早亲率大军攻上一程的决定,马上上前一步,请命道:“末将愿率左路大军从旁协助!”
    徽宗本就极信任蒋麟,此次南征早知带兵不易,且因南方已失三城,更不愿从重处罚了蒋麟。原想着此番将他闲置在家,让他自行悔过些时日,再命他来戍边几年也算小惩大诫。他见蒋鹏竟主动请缨出征,只道他想借机赚些战功好将功赎罪,便也允了蒋鹏。
    蒋鹏闻言,不由有些热血沸腾,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随众人走出太守府。蒋鹏看着左将军阔步走在他前面,有些心驰神往,本应紧随其后的他,竟阔步向前,隐隐有超过之势,左将军瞪了他一眼,蒋鹏见状忙让出路来。左将军冷哼一声,拐过街角向兵营的方向走去。蒋鹏冷冷一笑,“过了明日,我父做了三军统帅,可还由得了你这般放肆!”说完哼着小曲,向城内一酒馆走去。
    亥时三刻,天早已漆黑一片,边城附近的树林深处,那一队伪装成矅兵的越国精锐早已埋伏好,只等子时一到,便马上出兵夜袭边城。此时,暗一幽幽转醒,发现周围士兵并没有注意到他。他环顾一周,并未发现月宁与那三个万浮山之人。暗一无比慌乱,刚要起身,远远听到月宁一群人正向此处走来的脚步声。他忙闭起眼睛继续假装晕倒。脚步声慢慢近了,他听到那将军问话的声音:“那人可醒了?”
    “禀将军,未曾醒过。”
    二人仅短短的两句对话,暗一便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听见那将军恭敬道:“还要劳烦您再忍耐一下。”
    这时月宁淡淡开口道:“有劳将军。”月宁声音全然不见平日的柔弱与娇憨,仿若换了一个人。
    暗一想起山谷之中那将军冷淡的态度,心中暗自疑惑,便感觉月宁将他扶稳,慢慢靠在暗一身后。月宁与将军不再说话,周围传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此时徽宗已在太守府就寝,张辰良独自坐在小院内,此时那日的丫鬟走了进来坐在张辰良对面,张辰良目光有些闪躲,看也不看那丫鬟,丫鬟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笑,“大人可想好了?”
    张辰良刚想说话,那丫鬟却又开口道:“大人可想好了,您一个前朝秀才却做了本朝的太守,此次边城损了两万多将领若日后追究起来,大人也难逃干系呀……”
    张辰良闻言不禁虎躯一震,而后颓然的点了点头。
    辰时马上就要到了,张辰良独自走在边城的街上,他已在边城生活了三年,甚至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城里的一草一木。边城人本就热情,朝代更迭对百姓而言都没有丝毫影响,对张辰良也是极为和善的。他慢慢的走着,他知道辰时很快便到了,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更想出人头地的活着。他在边关太久,早已忘了朝堂之争,早已忘了孔孟之道,早已忘了治国之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下来,好像只过了一天,他受够了被人背后称为两姓家奴的辱骂。张辰良思及至此,更加坚定的迈出步子,他到城楼之下,城楼上的卫兵早就换成了援军。他在城楼之下来回踱着步,守门的卫兵不解的看着他,疑惑的唤了一声:“大人?”
    张辰良本就心中有事,那卫兵骤然开口,吓得他一个激灵,“无事,你们头一回来这边城,我过来看看。”
    此时只听楼上卫兵高呼:“尔等何人!”
    张辰良只听一人高声喊道:“我等本是前方周城的守军,周城攻陷,我们拼死逃出来的,烦请大哥开门让我们进去!”
    张辰良只听那人说完,又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嗒嗒”的响声,便知是越兵伪装成矅军的模样,他刚想打开城门,就听城楼上那少将说道:“等我请示了将军再说!”
    说完就听那人跑下来,他看到张辰良在城楼之下,先是拘礼,而后便将城外大军之事说与张辰良听。张辰良此时一身的冷汗,哪里还顾得他说什么,忙出声道:“莫要因这等小事寒了将士的心!快快将那城门打开!”
    那小将仍是犹豫,“他们说是逃跑而来,可身上铠甲却是完整……不行,我还是要问过将军才行!”说完小将便跑回城中。
    张辰良便也不管那小将,直接跑到城门处,“速速将城门打开,周城的伤兵到了!”此时那两名守城城卫还不知发生何事,见张辰良身着官服,便也不疑其他,慢慢将城门打开。张辰良站在那二人身旁,不住搓着手心不停的催促道:“快些!快些!”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忽然身后传来那小将的惊呼声:“你们作甚!快将城门关了!”
    守城的城卫不明所以,看了看那小将又看了看张辰良,此时张辰良再也管不了许多,直接上去一脚将其中一人踹倒,死命的将城门开启,此时城门已露出一个缝隙!城外的越军见状,提起武器高呼“杀!”冲进城内,那小将见状,提枪上前,直将那张辰良斩杀于城门之内,众人协力妄图将城门关上,可却来不及了,越军蜂拥而上,不消片刻城门就已被攻破!城内将士忙吹响号角,号角声响彻全城,越军夜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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