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咒我?”
    沈问满脸不可置信,歪头看她。
    “嗤…”
    苏三千刚酝酿出情绪,就叫他这突如其来的混话给逗笑,集在眼眶里的泪一下子憋回去,“就你贫。”
    “多谢夸奖。”
    沈问当即收起夸张的表情,见她心情好些,自己也舒心了,抬眸望着无边夜色出了神。
    “刚刚人多,我还没问你,为什么?”
    苏三千转过脑袋,看着他俊俏的侧颜,“你知道的,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公孙虞的尸身送回氓北,这或许是太子下手的罪证。
    既然沈问说要这样做,定有他的理由。
    她不理解,所以还是要问。
    “我知道你想验尸,但归根结底不过也就是查出个死因,又不是查出凶手,而且就算能查个明白,凶手也会在太子府里安然无恙,不是吗?”
    沈问望着远处亮着灯火的破房子,手指不自觉拨弄着剑鞘上的银饰,“正是因此事有蹊跷,才要尽快把她送走,留在这儿会有危险的。”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有危险?你说谁会有危险,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三千蹙眉,听不太明白,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知道的事儿尚且还不能确定,还是先不说为妙,等查清楚了就告诉你,倒是你啊,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沈问忽地朝她人畜无害笑起来,“白日里刚见面时,我还没提是什么,你似乎就已经猜到公孙门主被害了啊,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啊。”
    苏三千闻言一怔,睫毛轻颤,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是因为师父留下字条,她告诉我她发现了太子的秘密,李囚似乎积攒了大笔财产,拉拢各方势力,意图谋反。
    三年之期将至,再过段时间他就要回和昌城,等李囚回了皇宫,一切便无可挽回,若真起兵内战,北原十四城又会生灵涂炭…”
    “所以,今日公孙门主借为卢欢儿看病的由头,偷偷去查了这件事?”
    沈问接过字条,映着灯笼的火光粗略瞥了一眼,和她刚刚说的内容大差不差。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她遇险一定和太子脱不开干系。”
    苏三千点头,又有些疑惑,“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李囚贵为太子,这些年丞相也在帮扶,如今圣上本就被压着一头,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他再不受宠,待未来掌权者更替,这江山早晚是他的,我不信他那种聪明人会做这种糊涂事。”
    “或许是因为,这太子之位他根本就坐不稳当吧。”
    沈问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我若是龙椅上那位,我也不可能想一直当提线木偶,而且,以我对丞相的了解,他绝不会是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的那种人,几人相互牵绊着,都是心怀鬼胎罢了。”
    “皇家之事,果真讨嫌。”
    苏三千听得头疼。
    “说起皇家,你还记得那个曾在宫里当祭司的家伙嘛?先前在黎州拍卖会,我坑了九曜七千两黄金。”
    我厉害吧?
    沈问邀功似的举手摆出“七”的字样,眯起眼睛笑问,“你可解气?”
    那可是七千两黄金呢。
    “嗤,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事?”
    苏三千忍俊不禁,“难道九曜就没当场给你揍一顿?”
    “那艘云间月的大船上,江湖各家势力错综复杂,故他有所忌惮,当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沈问心情悠哉,甚至还想哼小曲儿。
    “还没问你,之前都是怎么回事,我不在的日子,你在尧天阁和云间月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苏三千乘势追问。
    沈问挑高了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故作姿态起来。
    “哎呀,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该从哪里说起呢?”
    ……
    夜色已晚,这场为沈问接风洗尘的宴席也是摆得七零八碎,还没聚起来,就都散了。
    沈问将苏三千送回房间,独自往住处前去。
    叶霁禾为沈问和安无岁安排了相邻的两间卧房,沈问去过一次,清楚记住了位置。
    因为看过几次地形图,他这会儿在玉髓风铃里,只当是逛国公府的后花园般闲庭信步,轻车熟路。
    行至房门外,刚巧碰上才回来的安无岁。
    “苏三千还好吗?”
    安无岁迎面走来,似乎有些疲惫,还不忘关心苏三千。
    “她没事。”
    沈问摇摇头,关切笑道,“不过看你怎么好像丢了魂儿似的,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也没有…就是贺小兄弟精力太过旺盛,一晚上扯着我问了好些东西,说要学习如何窥破天机,最后还非要我给他做一道开过光的护身符。”
    安无岁表情难看,头疼不已,“我分明解释说这些东西不能太迷信的,他却又充耳不闻。”
    “哈哈哈哈哈无岁你受累啦,今晚早点休息吧。”沈问忍笑安慰。
    “对了,沈问,我们入城后还没问过饕餮的踪迹,不如现在问问?”
    安无岁手刚扶上门,后知后觉道,“早点完成任务,也好早些回去寻雁歌。”
    “也好,这两日事情太多,倒是忘了正事儿。”
    沈问抬手一挥,碧玺戒青光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凭空出现。
    呼——
    梼杌反应迅速,在沈问面前站稳。
    还不等沈问开口,他就率先睁开金光乍起的眸子:“公子,我感受到了,饕餮就在城内,应当是我们的西北方向二十里左右。”
    “……”
    沈问闭上双眼沉吟片刻,半晌,缓缓抬起眼皮,点头道,“是那里啊,真巧。”
    “公子…”
    梼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沈问打断。
    “我明白,你在外逗留时间不宜过长,会打草惊蛇,放心,后边我约莫也不会轻易让你出来了。”
    见沈问这样说,梼杌也不再说什么,随着他又一次摆手,迅速钻回戒指。
    就好像自始至终走廊上就没出现过第三个人似的。
    “那里?”
    安无岁听得云里雾里,“是哪里?”
    “太子府。”
    沈问把玩着戒指,长舒一口气,无奈道,“看来这处'刀山火海'是无论如何也要闯一趟了,就是不知道这个饕餮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混在太子府中啊…”
    “太子府吗?”
    安无岁呢喃重复一遍,忽然正色道,“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缩小范围。
    通过先前对其他两只的接触,我发现,虽说它们只是上古凶兽的一缕残魂,却依旧遵循着四凶的天性。
    比如说,传闻穷奇天生坏种,所以就算在朔风被我们抓住时,它也时刻想着如何害人;而传闻中混沌两耳不闻,是非不分,所以那盏青灯落到谁的手中,它就会听从谁的命令。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
    沈问闻言微微颔首,认真琢磨他的话,试探道,“饕餮也会遵从它本身的习性——特别能吃?”
    “哈哈,对。”
    安无岁被他如此朴实无华的描述逗笑,但还是重重点头。
    “贪婪爱吃是饕餮最大的特性,既然他藏身在太子府,就算再狡诈,也不可避免要想办法'填饱'自己,这样看来,也算有个寻他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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