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利益就这么大, 丰饶的南边被楚家占了这么多年, 别人喝口汤都不容易, 还要看楚家脸色。
    如今楚家出现了颓势,都不用皇帝下命令, 自会有人为了自己利益对楚家露出獠牙。
    总之听说了这个事儿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再然后皇帝就给他们放了个大。
    哦,其实也不是皇帝, 而是远在西北的孟抚江上了请河西郡王世子的折子。
    众所周知, 这位大将军如今已经七十五岁了, 一生中只生育过一个女儿, 并没有其他的子嗣。
    按照往常无嗣有爵位的人家来处理的话,孟抚江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将爵位给自己的兄弟侄子继承,另外一个就是从有血缘关系的族人中挑选一个嗣子传承爵位。
    只不过这种不正常的爵位传承,上头的皇帝若是看你顺眼那就抬抬手允许了,要是皇帝不待见你,那请封的诏书压个几年,或者找借口削一等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孟老将军很显然选择了第三个方法,他请封的世子是他的外孙,是他的独女外嫁后生下的儿子。
    虽说这外孙是当初说好了跟孟老将军姓的,但毕竟没有正式的过继回孟家,所以就显得不那么合规矩。
    但总归还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孟老将军的功绩摆在那里,皇帝愿意抬手通过满朝大臣都觉得很正常,之前他们陛下这么大气一口气封了三个郡王,如今不过是情有可原的请封世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偏偏皇帝没同意。
    满朝的官员都懵了:不是,陛下你是不是有些不符合您的人设啊!
    当今虽然霸道了些,但为人有底线,性子也是通情达理。
    这种显而易见的人情世故,甚至是能给自己刷仁义名声的事情,皇帝为什么不同意?
    “河西郡王的请封虽然情有可原,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朕为河西郡王破了例,来日就会有人以此为先例,长此以往便一发不可收拾。”皇帝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他们的传统就是寻找传统。
    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发现有困难,那么如何说服别人,证明自己的准确,有先例可循,就是一个非常好用的方法。
    而出这一招往往能出奇制胜。
    满朝想要进言的大臣顿时都哑火了。
    孟抚江的请封折子就这样暂时被压了下来,皇帝虽然说了这样子不行,但也没有立刻把折子打回去,那就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难不成直接过继,按规矩走完流程?
    这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又问题来了。
    能和孟老将军做亲家的也不是什么平头百姓,更不是什么谄媚没有风骨的人家。
    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儿子,能让孩子跟孟老将军姓是因为敬重孟老将军的为人和功绩,可不是让孩子去外公家里打秋风的。
    若是孟老将军这一波能把爵位请下来,那么为了孩子好,人家爷爷奶奶自然不会废话多说什么,但是为了外祖家产直接过继过去,这吃相太难看了,人家要脸肯定不干。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转折来自半个月后东北的一封折子,一封同样的请封折子,来自辽东郡王廖启昌。
    比起孟老将军的情有可原,廖启昌的请封折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因为他要请封自己的独女为世女,但知道不合规矩,所以愿意主动降爵,为女儿请封的是公爵世女,另外还为几个侄子请封一串的杂牌将军,请皇帝买一送一串。
    理由是:同胞血脉,理当同等对待。
    至于他女儿请封,那是因为爵位是他挣的,你看侄女他就很贴心无视了,没有再扯朝堂上诸位的神经。
    满朝大臣:我们谢谢你啊!
    廖启昌的请封看起来完全是乱来,但是有聪明人很快就摸到了其中的脉门,在这么一寻思:嘶——三个新封的郡王居然都没有儿子可以顺利继承?
    这时候巧合?!
    到底是上天安排的,还是他们陛下如此心思缜密,誓要在爵位继承这一块上拉一道口子?
    可是爵位继承历朝历代都有现成的规则,如今的大周已然是藩王最少,实封独一的朝代了,还能怎么弄?
    况且便是要折腾,三位郡王说到底也都只是虚爵,便是真的拉开了口子又能怎么样?朝廷缺那几个钱?那一开始还不如不封……不对……
    不少人回过味来了,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这口子最后是要落到靖王府头上的吧……只是靖王府也不缺儿子,便是世孙没了,但世孙还有弟弟,世子也还年轻也能生,最不济靖王都说不定还能有老来子。
    西南靖王府除了已经没了的世孙没有孩子,上两代那可是子女一大把,人丁兴旺得很,绝对不存在爵位无人继承或者旁落的可能。
    于是没几天,皇后的侄儿,大理寺少卿上书修订爵位财产继承相关的法令。
    皇帝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可以上书提意见。
    满朝官员:……行,自家的陛下只能配合着演,只是这继承爵位和财产,还能玩出花来?
    事实证明,里头的花样可多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父母在时,儿女该不该拥有私产?若是不该,那么若是遇上无良父母,子女是不是就只能看着自己的钱财被夺一家子饿死?那要是父母偏心,谋夺其他子女财产供养偏心的子女呢?
    若是子女不幸遇难,父母拿了钱却不善待孙子孙女呢?自认倒霉吗?难道这孙子孙女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不是大周的人口?若是放任父母不慈,如何教养天下人孝顺?都言父慈子孝,可见父慈才能子孝,父不慈子怎么孝?
    另有女子嫁妆的归属问题,既然继承家产没有女子什么事儿,那么女子在闺中有了家私需要交由父母吗?嫁进夫家后丈夫抢夺嫁妆财产怎么说?
    若是夫妻和离,有子女,子女一般默认归属夫家,但若是夫家无力养育子女,那子女能不能跟随母亲?要不要改姓?
    最后独女招赘后财产的归属问题,能不能立女户?
    此额外还延展到民间恶习吃绝户一事上。
    其实这些事情相关的法律法令不是没有,但大多很笼统,大部分也都是一刀切,真的以法令评判的时候多仰仗官员的好恶,而不是依法判决。
    遇上好的官员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要是遇到不好的,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老百姓大多不识字,什么法律也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自古以来,好的坏的没有判断。
    制定法律只是第一步,难的是推广和有效的实施。
    皇帝终于拿出了杀手锏:竹纸和雕版印刷。
    要不是有这两样,即便皇帝认同好大儿口中女子的能力,也不愿意去折腾着翻天覆地,因为太难了,太麻烦了。
    但他现在手里有了这两样,事情就妥了,更别说皇庄里还有许多东西在陆陆续续的弄出来。
    不是他不知道其中的艰难,但是真的被他家太子描绘的前景打动了。
    千年后世,这锐意改革的千古一帝,他姬弘必然要有姓名!
    皇帝下定决心要名垂千古万事敬仰,于是朝堂内外一天天的就跟唱大戏一样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就在京都君臣打嘴仗扯头花的时候,西戎王带着他的直属部队和三百鬼兵朝着西北边镇新宁县奔袭而来。
    至于为什么选择新宁县,很简单,一来是因为这是个大周收服了才十几年的地方,原来是属于西戎的,另外一个就是因为新宁县的地理位置非常突出。
    西北四个一字排开的边镇,其他三个到罗醮城的距离都差不多,只有新宁镇往西冒出去一大截,像一杆旗子立在大周北部的最西端。
    西戎但凡出兵就绕不开新宁镇,因为不管它的结果,要么被断了后路,要么直接被包抄,总没有好结果的。
    大周这边自然也知道新宁镇的作用,所以在这边囤积了重兵把守,不管是抵御还是驰援都能有充裕的人手。
    而就在西戎王到达新宁镇城门下的那一天,周明妍和姬长恒带着人和董氏的商队混在一起,从新宁北边的新贵镇出发,绕开西戎大军的查探,一路深入草原。
    若是别人还真不敢这么走,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卫霍一般在草原上来去自如的。
    但周明妍和姬长恒不怕,因为他们带了磁石做的指南针,赶路的同时还能细化地图,为以后开发西北草原做准备。
    第81章 草原之行第一天
    京都的朝堂上皇帝大臣们还在充分地交流着彼此的想法, 新宁这边也正和西戎王对峙,四个边镇和罗醮城也已经全部戒严。
    姚申是第一时间发现周明妍不见了的人,但是介于这位准太子妃做事情实在有些胆大包天出其不意在身上, 所以他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压住了消息没有吭声, 而是上了孟抚江的门。
    孟抚江在罗醮城歇了半个多月,一半的时间都带着外孙候在承国公府里头, 既是听从皇太子的吩咐也是为了女儿留给他的外孙挣一份前程。
    如今外孙跟着皇太子走了,他也正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新宁镇坐镇。
    姚申作为副将本该一起上最前线,但是作为打仗的苦手, 理政的好手, 他被孟抚江留了下来。
    楚民远没了之后原本跟着他的人不是在牢里就是缩起来了,倒把平日里压在下头的小将们显出来了,特别是几个过来打擂台的, 孟抚江一下子就爱住了。
    那拳脚那心性,统统拉到战上场练练, 几场打下来就是一员老辣的猛将了。
    西北还会缺武将吗?
    用不着朝廷派。
    这些出身西北的将军们自然会拼死守好西北, 毕竟他们的祖宗都在这里。
    “三姑娘去祭奠了, 太伤心了, 要闭门谢客一段时间,你看好了, 不要让人去打搅她。”姚申来的正好,便是他不来孟抚江也要过去叮嘱一声, 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姚申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明白了, 估计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去干大事情了。
    周明妍确实是去干大事情了, 她和姬长恒一前一后互相配合, 将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部落牧民一个不漏全都端了,连人带牲畜包括住的帐篷也全部拆走了。
    因为事先已经打探好了, 那些牧民基本都是西戎王所属的小部落,青壯和马匹兵器都被拉走上了战场,如今剩下的都是在家里放牧的妇孺。
    周明妍为了减少损失,通常都是以迷路的商队,还是女性当家的形象出现,大部分都不会对一个少女领队总共只有四五人的小队伍产生警惕的,而且周明妍是真的带着商品还让人教授奶粉奶干肉松这些便于储存事物的方式。
    其实这时候草原上已经有类似奶制品出现了,但是大部分都很粗糙,周明妍不但教还和他们约定了一直会收,还有羊毛皮子羊角都在收购的行列。
    然后在做主的人商谈生意的时候,将人控制住,再慢慢谈。
    反正只要不是激烈反抗,周明妍都是轻轻放过,也不要求他们出卖什么消息,只是限制他们行动别乱跑出去报信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西戎王的心腹,那只能对不起了。
    周明妍也没有办法,他们并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看管,所以只能留下看上去比较安分的。
    看着又一队牧民赶着羊群被送走,周明妍其实已经有些摸清楚这些牧民的归属状态了。
    简而言之,若是这个小部落看这日子过得很惨,牧民面黄肌瘦的,那么大概率这个部落就很边缘,属于被欺压的存在,部落里的牛羊大部分也不属于牧民自己,而是属于上头的贵族。
    那么这种部落反抗意识就比较弱,毕竟到了谁手里日子也不好过,只要活得下去他们并不介意上头的大人是西戎人还是大周人。
    这一点其实和大周的老百姓是一个样的。
    反之遇到身体状态比较好的部落,那这大概率就是部落贵族所在的家族,这就比较难搞。
    目送完离开的穷苦牧民,周明妍这边的人也都收拾好了,然后全部上马往着既定的王庭方向而去。
    周明妍带了不到五百人,一人三匹马换着骑,速度非常的快,机动性很强,最适合的就是快速奔袭,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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