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节:恍若一梦话相聚,剪缠不断理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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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铭一觉醒来的时候,举目四下望去,但见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竟漆黑一片,以至于他什么都几乎看不到。他翻身坐起来,两手使着劲支撑身体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是躺在地上。石质地面冰硬无比,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以至于他感觉四肢都酸麻无比。于是他在地面坐了一阵子,等得好些了,再看看四周,景象还是很模糊,他依然不知身在何处。后来他糊里糊涂站起身,一不小心,头部一侧碰到了硬邦邦的石头墙面,他顾不上疼痛,用手摸去,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不知何故又回到了那个山洞里。
    他心神惶惶地在黑暗的山洞摸索着走了一会儿,越往后来越是坚信自己判断正确,自己这一回果然又置身在那个山洞里,等得他磕磕碰碰满腹疑惑地从洞口走出来的时候,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朝他这边看着,易铭见他怡然自得地抽着烟卷,像是在等他。不用说,眼前之人,正是李千秋。
    他看见李千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惊讶,“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易铭问道。
    李千秋灭了烟头子,起身就站了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答道:“我一直在想前头你对我说过的事情,我在想:既然那个叫怡晴的女孩子和杨承藩对我们的大事那么重要,那么我得在这个事情上作一些考虑,所以我已经作了一些安排。考虑到咱们这些事情不能少了你的参与,所以即便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得让他演进一次。另外,我见你闷闷不乐,就知道你对前头那个世界很失望,不用说你又要走。与其让你没有目的地乱行其事,咱们不如将这个插曲考虑进来,让它呈现出它的本来面目,于是这回我自作主张,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将你带到这里来。”
    易铭有些气恼,想到昨晚昏昏沉沉睡去,梦见了思沅、怡晴甚至梅子,他这会儿想起来,心里认同李千秋说的,那就是自己在没有这几个的世界里,可能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易铭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年代?”
    李千秋起身前行,易铭只好跟着,他边走边看,见四周有许多高大的松树和柏树,有好几棵一两人才能合抱。所处之地,树大林深、幽暗深邃。时值夕阳西下,几缕阳光透过高大的树荫缝隙,投射在离易铭不远处的空地上,这让易铭内心十分惊讶。他想了想,此次经历的情景,似乎和前两次一模一样,易铭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赫拉克利特说:“人生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他似乎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种难以理喻的事情。
    李千秋却说道:“一言难尽,咱们到前头再说好吗?”他说着的时候,用手指着前方山下,易铭知道,正是河边。易铭点头默许,自不再多说,跟着李千秋往山下走着,到了那条小河边,两人各找着光洁的石头坐下休息,抽着烟儿的时候,李千秋说道:“咱们这回是在1644年二月,等办好了一些事,我就会带你到山西代州,李自成大军正在围攻代州宁武关,这次你要军营认亲,那李仲、李岩、李侔也在。我这样说你明白不明白?”
    易铭听罢笑笑,说道:“宁武认亲我们不是来过一回了吗?难道又要重来?”
    李千秋听罢,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他想了想,却问道:“这里呢?这里你也经历过?”
    易铭也想想,却摇头不已,反问道:“这回我们又要干什么?”
    李千秋听易铭如此一说,已知道易铭未曾经历,于是答道:“我这次要带你见一些人。”
    易铭问道:“谁?哪些人?”
    李千秋笑而不语,起身又朝村子方向走,易铭见状只得跟上前去,李千秋走了一会儿,看见村子的时候,却说道:“那里有人还在等咱们,到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千秋不说,易铭也不多问,两人一阵疾行,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就到了村子,易铭看了看,见有约莫几十号人,正热火朝天喊着号子竖起木架子修房造屋,散落一地的还有不少木料,一群木匠围着忙上忙下。
    两人走进村子,自有一壮汉看见了,大喊大叫地吼道:“大爷,来了,先生来了。”随着他这么一喊,从一幢木房子堂屋就走出七八个人来,易铭一见,认得好几个。
    这一行人中,有吴扶林、沈实根、杨遵、杨义,易铭想了想,心头激动不已,既然杨遵、杨义这两个舅子哥都在,那么怡晴,也肯定会在什么地方?
    沈实根等两人走近,走上前趴在地上,给李千秋磕头,李千秋扶起来,沈实根就看着易铭,问道:“恩师,这位难道就是李三公子?”李千秋还未来得及回答,吴扶林、杨遵、杨义早围过来,与李千秋行礼,待得一一见过,李千秋请出易铭,给众人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李三公子,李仲、李岩将军三弟,在下奉为恩主。”
    易铭听他如此介绍,一时间想法多多,只好随他意思,和众人打着哈哈见礼。一行见过,到了屋内,里面早摆好桌子板凳,一行客气推易铭坐了上首。易铭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子民,自然不会过多客气,于是大咧咧端着不提。如此一来,竟让众人有些不快,于是就有吴扶林站起身,对着易铭拱拱手,说道:“公子在上,在下这厢有礼了,在下听闻大顺军已出西安,天下恐遭大变,我黔北一地同样人心惶惶,前头张献忠大军来我黔北,掠杀过重,以致黔北万民,孤苦无主,流离无靠。听先生说公子麾下有良将数十人,精兵数万众,如来黔北,自当对我黔地济民于倒悬,何乐不为?请问公子,何时可将大军带来?”
    易铭看着吴扶林,知道这厮正是与自己讨论过抽烟喝酒的那位,还与自己打过赌,因为输了,赔了几桌宴席,花了他不少银子,后来封了个黔中伯,当了个部级的官儿,也算是个大秦贵族,不过眼下看来,那些还未发生,这人也要年轻好几岁的样子。
    易铭正欲回答,不料李千秋接过话题,说道:“吴先生,公子刚来,对我黔北情势不得其详,不过我与公子见过杨老兄,自然回到几位将军那里将人马带过来。如无意外,当于今年七八月间,最迟年底以前大军可到,先生不必心急。”
    吴扶林听了,正想还问,不料李千秋转身面向杨遵和一旁坐着的沈实根,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杨遵点着头,答道:“先生,在下就照先生意思,和沈大人多方奔走,现铜仁一地,应无问题,于是在下与沈大人自赶来面唔先生和家父处复命。沈大人手里两三千人马现已集中一地,操练日日不停,只等公子大军前来。”
    杨遵说完,李千秋点了一下头,看着沈实根,沈实根起身答道:“恩师,我手头人马,眼下只有这么多,要是公子大军前来,我若得到消息,当自黔东出湘西,以为接应,要顺利,再向东至常德等地。”
    李千秋听罢说道:“如此更好,你等静待我传来消息,再作行动,不可暴露动向,且遵义一地官兵举动,要密切关注。”
    李千秋说罢,这两个都说:“是!”
    易铭不知这三个说的什么,暗自问道:“这个沈实根这阵子怎么这么多人马?”
    李千秋传过来声音说道:“他眼下贵为铜仁一地最高长官,两三千人自然不是问题,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易铭听罢,感概不已,原来他竟对沈实根经历了解不够,一直对他不甚看重,从来都委任他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原来这个沈实根在义军到黔北时,就已经是一方“小诸侯”了。人家对大秦贡献了这么多,义军初到黔北能立住脚,看样子这厮功劳不小。而自己疏忽,直到大秦立国,才勉强给他封了个侯,而即便封了,名次也排在了七十几位。所以易铭心里想:看样子你这家伙老实,又不会主动伸手要,我还以为你没什么功劳,这样说来,老子可对不起你。
    易铭正胡思乱想着,听得李千秋又说道:“你们从思州一路过来,赶了不少路,可还得再接再砺,咱们这就收拾走,晚上可到县城。如今情势急迫,只是辛苦你们了。”
    下边众人,说着客气话,又答了是,自一个个出门忙活去了。易铭暗中问道:“咱们还要赶夜路?”
    李千秋起身,拍着易铭肩膀,私下说道:“那是,你不想早点进城?”说罢,看着易铭,诡谲笑了。易铭想了片刻,知道他这笑意所指,恐怕是在县城的怡晴。于是对于大晚上赶路,哪里会不愿意。
    到了县城,已是夜深,只是县城一地,似乎早就知道易铭等人前来,所以在南门有上百人打着灯笼等候,还有数百民众聚集,只是其中夹杂着不少官兵,易铭一问方知,原来这县令与杨承藩,早结了姻亲,那县令长女,嫁与杨承藩长子杨遵为妻。易铭这才明白,自己无非又多了个亲戚。只是易铭未曾细问,这个姓程的县令,就是叫李马丁杀的那位。不过眼下这程县令,已然和杨承藩、吴扶林等勾结在一起,意欲举事,而这种迹象,从欢迎易铭和李千秋等人的隆重仪式便可感觉得出来。
    一行见过礼,不往县衙,却赶往杨承藩处。杨承藩住处位于县城繁华地界,他杨家大宅院,临街而立,半边街都给占了,有好大一块地。
    杨承藩举事之前,是黔北一地有名的地主兼资本家,这个,易铭岂有不知,想当年,黔府雄踞遵义之时,国库空虚,财政几近赤字,幸好杨承藩出钱出地,带头认筹国债,黔府方才度过了难关。据说杨承藩地有千倾、家产百万,易铭这会儿见了,方知传言非虚。因杨家产业,遍布黔北,易铭等人此时聚会之处,虽然规模不小,比及他在遵义的产业,还差得太远。李千秋说:杨承藩之所以有如此家产,不过是他杨家遵义称霸七百年,暗中集聚了不少财富,即便五十年前那场变故,仍未能将他势力全部剿灭。
    在杨家晚宴过后,易铭连怡晴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却因为多喝了几杯,顿觉头晕目眩,不久,头疼得厉害,李千秋知道了,叫杨义扶着退席去睡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易铭将醒之际,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在易铭耳际不断地说着话,此人同时使劲推搡着、摇晃着易铭,易铭迷糊了许久,听了这声音又叫了好几遍,他终于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即刻就看见面前站着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美丽动人,却正是梦中人。
    这小女孩十三四岁般年纪,长得娇小秀气、美丽动人,额头留着刘海,脑后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不过头发黄黄的,看上去身体羸弱不堪。
    那小女孩用一双天真的眼神看着易铭,若羞若嗔地说道:“公子醒醒,都睡了这么久,快醒醒啊!先生叫你呢……。”
    易铭犯着糊涂,任凭眼前女孩不住地推搡着,他迷迷瞪瞪,脑子一片空白。这女孩子岂肯罢休,又推了几下。
    易铭却突然猛地醒来,只四下看了一下,张大双眼,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睡意全无,眼前场景,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女孩被易铭吓着了,不自觉退了两步,只还是笑眯眯看着易铭,不停说道:“公子醒了,先生叫你呢!”
    易铭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女孩,分明就是怡晴,只不过年纪小小的,约莫十三四岁,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易铭思维混乱,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疑问,他看着眼前站着一直搓着一双小手的女孩,问道:“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你、你是怡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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