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成玉,却是在桑藉宫里。
    近来他被东华帝君接二连三得弄得很颓败,转道去桑藉那儿寻点安慰。没想到正见着桑藉与成玉对坐谈天,成玉见他进来,连忙规矩地起来行了个礼。桑藉对成玉道:“起来吧,连宋不是拘礼的人。”他笑道:“二哥倒是比我会享清闲,宫里藏了这样一位美人儿。”桑藉也笑了,顺手拉着他坐下:“说到享清闲,四海八荒谁比得过你这位花花公子?正巧你来了,方才成玉还问,花典时她要不要献舞,我没经验,倒问问你。”
    他于是将眼光投到成玉身上。她今次穿了玫红的衣裳,发间也堆了簪花,比那日所见更有一番生动的艳丽。只是一直垂着眼,面上带着疏离的谦卑和谨慎。他想,他为什么不笑了?她见到他的前一瞬,还扬着透亮的眸子朝着桑藉笑,比那日的更活泼,更神采飞扬。他顿了顿道:“舞么也要跳的好看才好登场,不知成玉仙子的舞如何?”明明是问她的,却是桑藉代答:“成玉说近日练了练,现下不如就让连宋瞧瞧,也好做个定夺。”她终于抬头,只是犹豫地将桑藉望着。桑藉打趣道:“此时你倒胆小了?一盏茶前是谁向我夸下海口的?”她被逗乐,梗着颈子道:“谁胆小了?你且先去莲池候着,我换好衣裳即刻就来!”飞也似地跑了。
    只那一刻,连宋晓得,成玉与桑藉之间,其实超越了一般的熟稔。她眉眼间稍纵即逝的嗔怪娇羞,都是女子对着心上人才有的甜蜜和亲昵。
    去莲池的路上,他试探着问:“你与成玉……莫不是……”桑藉摇头:“我不过将成玉视为好友,却也不能阻拦她的心意。成玉知道我与青丘的婚约,只是她追我上天本就吃了不少苦,我不忍与她形同陌路。”他心里有一刻是瞧不起桑藉的,他的不忍是在害她。
    成玉的舞跳得一般,但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笑。她笑得那样灿烂,毫不矫作。瞥向桑藉时眼眸中万千情绪欲说还休,真正是女子应当的纯粹模样。
    一曲舞罢,她拖着曳地长裙款款走来。她忘了隐去步生莲,身后的红莲像火光一样灼伤他的眼。他好像看见那些红莲开在他心里,一朵一朵次第绽开。她不看他,只盯着桑藉,等着他的回答,眼里有狡黠和孩子气的较真。桑藉笑了笑:“我倒觉得寻常,连宋你觉得呢?”他道:“唔,虽说,中规中矩了些,到底是,还好。在花典上跳舞,也非不可。”他磕磕绊绊说出的这句话,引来桑藉的调笑:“成玉你瞧,我这三弟原是最会夸人的了,他这话都说得这样不顺,可见你跳得委实一般。”他并不是这样想,只是见着她的眼睛,他的舌头有些不受控制,只好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过两日我寻个师傅给你指点指点。”
    成玉没有回答,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此时一个小仙娥匆匆忙忙窜来,在成玉耳边说了句什么,成玉与他们行了个礼便速速离开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把握不准她有没有生气,桑藉倒是气定神闲。他无心再与他喝茶,也告辞离去。
    其实他在风月场上行走这许多年,方才那前所未有的一下,他晓得,他是心动了。
    仙娥们都说成玉仙子近几日苦练舞技,为的是在花典上一鸣惊人。但在连宋看来,她是在和桑藉赌气。她与桑藉之间亲密的关系有时委实让他十分的苦恼。
    花典那日,连宋早早地便到了。等候时听见几个小仙在闲谈。
    一个小仙道:“听闻成玉仙子最擅长的是琴,一曲即能拨动人心,不知为何执着于以舞启开花典?”
    另一小仙道:“仙子的琴最好,却不常弹,只有二殿下听过几回,身边的侍婢也沾光,据说十分的动听,能催得红莲盛放呢。”又道:“可惜今日二殿下到青丘见那位姑姑去了,不然兴许咱们也能听着。”
    原来桑藉今日没有来,他暗自有些高兴。
    成玉今日果然盛装打扮,舞技也颇有长进,只是面上总没有表情。一曲舞罢,她再没出现。他心里便忧愁得紧。
    这十几万年,难得他真正深动了心,却惟独是对着一个对他无心的女子。她一颗心全给了桑藉,半点沫子也分不给他。且近来他还晓得,成玉,是颇看不惯他往日的花花公子形象的,如此他做的事在她心中的影响就大大减低了,在这使他忧愁上更添忧愁。他惆怅地思索了半日,只悟出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子这回事,须得慢慢来,暂且先在平时帮着她。可成玉性子倔强,他只能默默地做这些事。不让她知晓地做,又打动不了她。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委实让他苦恼了很久。最终他心一横,长依顺心他便顺心,至于她晓不晓得先不管,反正总有一天她会晓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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