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愣住了。
    简的脸色惨白,她抬头看了一下乔治先生,又低下头怔怔的去瞧那个陌生的镶玻璃画胭脂盒。
    伊丽莎白却第一时间去看加德纳舅舅。
    梅里顿成衣作坊有一笔大订单使得加德纳舅舅不得不前去处理,他在离开前曾捎信给伊丽莎白,告诉外甥女他已经查到那个老妇人的底细了,老妇人的确在盯着寓所。但似乎出于什么顾虑,没有详细写明原由,只说着老妇人身后无人指使,让外甥女不要担心,全都交给他处理。
    伊丽莎白冷静下来之后确实不担心,她只疑惑不解:这个老妇人的目的是什么?给简塞个胭脂盒能带来什么后果?简只要一回到家里就会发现这东西!
    让简在家人面前出丑?这有什么意义吗。
    伊丽莎白直觉事情不对,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么做的逻辑来。简常到甜点店里去,就算最近次数少些,也并非完全不去,那老妇人非要选择今天动手,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不可能只是捉弄一下简,她想叫人怀疑简是妓.女。那么想令谁怀疑呢?伊丽莎白一边扭头转向乔治先生,一边问莉迪亚:“有谁知道今天有客人要来拜访你们吗?”
    莉迪亚摇摇头,她们在这儿除了舅舅家,根本没有什么交好的熟人。忽然小姑娘说:“有!供水公司的工人!供水公司每个星期只供水三天,礼拜日是绝对不供应的。我们担心水不够用,星期四的时候特地又请他们把蓄水池灌满——之前跟供水公司的约定只是每周一灌满池子。工人们帮忙换成干净的水时,有和女仆问起原因。”事实上,蓄水池里的水还有很多,只是简想叫来客们用上新鲜的水。
    伊丽莎白点点头,就算弄明白了这个问题,她聪明的脑子仍然觉得这种手段太简陋无用了。
    让简在来客面前出丑。可加德纳舅舅绝不会因此怀疑简的品性,那么——这场祸事是乔治先生招来的?这儿只有乔治先生一个外人,只有他才可能会因此误会简。
    ‘简遭遇到的以及那老妇人近一个月的监视,一定是因为乔治先生!’小姐心想。
    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测,她认真的观察起这位几乎要以为会成为姐夫的先生来。
    这在被不敢吭声的女仆眼里,不过是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伊丽莎白小姐和莉迪亚小姐一问一答之后,这两位小姐就都开始盯着乔治先生不说话了。
    说实话,伊丽莎白觉得只为了让乔治先生疏远厌恶简,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设计出来这点不成样的事故,实在有些不聪明。乔治先生和简并未订婚,就算他离开,简固然会伤心一段时间,可并不会因此损伤名誉——乔治先生不会到处诋毁败坏小姐的名声,伊丽莎白还愿意相信这点。
    气氛逐渐凝滞,谁也没注意加德纳舅舅的神情变得又奇怪又尴尬。
    乔治先生终于从这点小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手上还拿着要送给简的礼物,作为苹果酱的回赠。
    这位绅士满脸严肃,他把漂亮的礼物匣子塞到简手里,然后蹲下身捡起那个胭脂盒。
    简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胭脂盒上赤.裸的少女图画弄的窘迫极了——她刚刚还盯着这盒子看。
    这是一个俗艳低廉的胭脂盒,用这种东西坑害人,可太不用心了。伊丽莎白心说,但污蔑简的人似乎笃定别人会把这当成简的罪名。
    “有人想陷害简小姐的名声。”乔治先生认真地问:“你有遇到过什么重要的人吗?”
    简的脸色渐渐红润回来,她看见乔治先生的眼里没有一点怀疑,他的第一反应是相信她。简的心突突直跳,快活的要飞起来。
    加德纳舅舅本来要说些什么,看到这对年轻男女的神情又把话暂且咽了回去。舅舅轻轻的朝伊丽莎白摇摇头,示意她暂且忍耐。
    伊丽莎白被加德纳舅舅的暗示弄糊涂了,只好在一旁安静观望。
    主人们不再傻愣愣的站在走廊里,他们在客厅里坐下。在英格兰,沏茶常是女主人的特权,但现在小姐们都无心去做这种事,拉卡沙只好直接端上来一壶红茶。
    乔治先生很谨慎,在女仆们离开客厅之后,他立刻不惜冒犯地询问家里的几位仆人是否可靠:“假使有这种可能,放盒子的人会不会收买了仆人来败坏小姐们的名声?”
    莉迪亚愧疚的低下小脑袋,她刚才看乔治先生非要亲手去收拾那些艳红的胭脂,心里别扭极了,险些要以为种子商先生对这香气刺鼻的红颜料特别喜欢了——乔治先生竟然没有让仆人丢掉那块擦红胭脂的抹布。
    在小姐们表示拉卡沙值得信任,又吩咐女仆们暂时都到拉卡沙阁楼上的房间去之后,乔治先生请简详细说说今天的事情。
    “简小姐,你是说有一位太太摔倒了,马车夫为了躲避她才撞伤了其他人?”
    简点点头:“当时危险极了,若是不躲开那位太太,马蹄可能直接踏上她,马车也会碾过她的身体。幸好在拐角的地方,马车夫通常不会叫马跑的太快。”
    “小教堂前面的路很宽,而且是个拐角,人们要到对面去的话,通常不会选择从教堂前穿过道路。但这位太太却又刚好在路中间的地方摔倒?”乔治先生从小姐的话里立刻找到疑点,他马上追问:“那位太太是什么人,她立刻就离开了吗?”
    简回想了一下,回答说:“她穿着一件丝绒长袍,我虽然不认识她,但这位夫人似乎经常去教堂祈祷,出门的时候我遇到过好几次。连累了别人,这位太太马上道歉了,还主动拿出两英镑来替受伤的人请医生。但她的右腿有痛风的毛病,在牧师先生请受伤的人到教堂里休息之后,太太就离开了。”
    “一位还算体面的夫人在有通风病的情况下,不带着女仆出门。”乔治先生总结道。
    简忍不住对这位慈眉善目,说话很有礼貌的太太也起了怀疑,但她天性不爱把人往坏处想。但苛刻点说,这种“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好人”的天真的思维方式正是简最大的缺陷。班纳特小姐虽然已经改变了许多,她能够独当一面的承担事务,愿意尽一切力量保护家人,可她仍旧缺乏警惕。而且因为在乡下交际简单,她还少了一些判断力。
    乔治先生肯定的说:“我猜,她一定在你帮助伤者的时候,靠近过你,简小姐?”别的人都是被动承受这起突然事故的人,只有这位太太,她是事故的引发点,甚至可以看成主导者。
    事实上,因为别人都先照看受伤的人去了,好心的简还搀扶过这位摔倒的老妇人。
    简的脸色难堪极了,她觉得很羞愧。
    乔治先生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浪费时间安慰她,而是理智果断的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她这样做的更深的目的,但用这样的方式,最直接的企图就是败坏小姐的名誉。如果我是她,我会在附近盯着这栋房子,确定是否达到陷害的效果,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聪明睿智又疼爱外甥女的加德纳先生,一反平时的态度,他除了点头附和乔治先生的看法,始终没有主动揽下这件关乎外甥女声誉的事情。
    简和莉迪亚毛骨悚然,小莉迪亚忍不住依偎到沉静思考的二姐的怀里,小声说:“盯着这栋房子?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坏人还有什么诡计等着我们!”
    伊丽莎白把小妹妹搂在怀里,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伊丽莎白想起了自己,两个星期前自己刚刚借助舆论的力量搞垮了仇人,现在就有人想用同样的方法陷害自己的亲人,即便布尔子爵的恶行劣迹是真的、而简的是污蔑,但是也真够讽刺的。
    乔治先生站起身,四双形状相似的眼睛都看向他,最美的那一双带着些紧张。
    种子商先生直直的对上了那双美目,他忽然笑了起来:“现在,该是骑士们出场战斗的时间啦!”
    乔治先生摘下帽子,优雅的鞠躬,“或许还得请小姐稍稍配合一下。”
    对于这种名誉危机,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乔治先生按着自己的猜测,他想要和简表演一场戏剧,满足陷害者的期望,暂时稳住她,然后才能尽快的找出她来。
    这个老妇人时常在小教堂出现,乔治先生可不信没人认识她。
    “拉沃,牧师先生称呼她拉沃太太,正因为牧师先生认识她,因为躲避她犯下过错的马车夫才愿意她先回去休息。”简说。
    很快,乔治先生怒气冲冲的摔开门出去了,他在寓所门口,大声发誓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简用手帕捂住脸,迪莉娅扶着她追出门来,可先生早已狠心的大步离开。两个姑娘只好一边擦眼泪一边回到房子里。
    简的眼圈是真的有点红,伊丽莎白怀疑她借着表演的时候偷偷哭过。做妹妹的想要缓解她的尴尬,于是说:“亲爱的莉迪亚,你的表演差劲极了,看你的脸上,干干净净,你得像简学学。”
    莉迪亚永远有股向上的劲头,她又兴致勃□□来,巴望着乔治先生快送回来消息。
    “乔治先生真聪明,他可太好啦!”小妹妹说。
    加德纳舅舅从乔治先生邀请小姐演戏的时候,就开始沉默,现在又发展成坐立不安。
    伊丽莎白不解的看他,“亲爱的加德纳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得告诉我们了吧?”
    加德纳先生怀疑此刻是他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候,但他不得不说实话:“那个拉沃,维洛妮卡·拉沃,她认为简是我养在寓所里的情.人。”
    “什么?!”班纳特姐妹们用尽力气,才捂住尖叫。
    姑娘们艰难的消化这句话,但加德纳先生不能耽误下去,他也得顺着乔治先生演一出戏才行。
    于是,简和莉迪亚又恍惚的送走满脸怒气的加德纳先生,加德纳先生演的格外卖力,他指着她们的脸说:“我不会再给你们哪怕一个便士!”
    这回,连伊丽莎白也不得不参与进来,她比莉迪亚演的还糟糕,完全没有以往的水平,只会低着头呆呆的站在庭院里。不过外人看上去,倒觉得这姑娘被吓傻了,那副蠢样子还挺可怜的。
    三个可怜的姑娘相互搀扶着,一步步挪进屋子里去。
    “发生了什么?”简呆呆的问,“为什么加德纳舅舅会认识拉沃?”
    莉迪亚愣愣的说:“难道那位拉沃太太才是加德纳舅舅的情.人?”
    没见过老妇人的小妹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已经为加德纳舅妈难受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伊丽莎白和简的脑子里不由得都浮现出那位拉沃太太的尊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不会的!”勉强还有些理智的伊丽莎白底气不足的说,拉沃太太看上去都可以做她们的外祖母了,就算加德纳舅舅抛弃了道德,他也不至于这样折磨他自己。
    加德纳的血液里流传着美貌的传承,不说班纳特太太和菲利普斯姨妈,就连班纳特家的五位小姐也沾了加德纳的光,生的比别人家的女孩漂亮一些。伊丽莎白相信从小被美貌包围的加德纳舅舅绝不会与拉沃太太有不一般的关系。
    小姐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自己。
    随即,伊丽莎白就清醒了,她懊恼的用手拍拍额头——加德纳舅舅当然认识拉沃,是她拜托舅舅去调查的这个女人。
    只怪加德纳先生刚才说的话太令人吃惊,把伊丽莎白小姐的冷静和聪慧都吓得离家出走了。
    她赶忙向姐妹们解释,要还舅舅的清白。
    “可她为什么认为简是加德纳舅舅的情.人?而且还因此要陷害简?”小莉迪亚一针见血的说。
    就在小姐们百思不解的时候,加德纳先生已经找到了乔治先生。当舅舅的一言不发,只看乔治先生的手段。
    如果他知道外甥女们的误解,一定和她们听到“认为简是加德纳先生的情.人”一样大惊失色。
    幸好这位智力过人,趣味高雅的先生没有听到,而且以外甥女们对舅舅的尊重爱戴,她们也一定能在他面前忍得住,不会冒犯他。
    此时,加德纳先生心里只浮现出一句感叹:“美貌即原罪。”
    作者有话要说:乔治先生和加德纳舅舅演技ma,吊打三位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输了
    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我的演技也不错,真的。
    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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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一朵社会主义鲜花想要套路一位墨守成规、一板一眼的贵族老男人,却在过程中驯服改变了冷硬刻板的老男人;老男人反过来用温情、亲情、爱情逐渐滋养包围了这朵鲜花的喜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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