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军已经许久没打过正式的大战,对战之时,生疏中不免有些兴奋,下手时便没个轻重,打得官兵嗷嗷直叫。
    官兵们以前镇压的对象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与擅战的边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裴家军本就团结,在一起训练的时间也长,排战阵的时候,根本不用顾虑后背,战友自然能保护其周全。
    眼见着官兵被裴家军分割包围,一茬茬地倒下去,裴一站在高处传令,“尽量抓活的!”
    严格说来这只是内战,大家都是同胞,只是效力的主子不同罢了,没必要像对付外敌那样下死手,能抓活的就尽量抓活的,至少还能降服后为己所用。
    打埋伏战的最大的好处,便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裴家军士兵纷纷大喊,“放下刀枪,束手就擒!”
    有不听话的官兵,还想重新集结阵形,负隅顽抗,全都被以逸待劳的裴家军好好地收拾了一顿。
    有些官兵见机得快,早早就扔了刀枪,双手抱头跪下,等待着裴家军来捆,主打一个乖顺。
    陈总兵知道手下的兵没有血性,只会窝里横,但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不争气,果然安逸地区出来的兵,天生就胆小怯弱,不堪大用。
    他在亲兵的护卫下,大声指挥着残兵,让他们结阵对抗裴家军。
    这边还在激战,而那边的先头部队在听到中军遇袭后,忙掉转马头狂奔驰援,但路上有大量的陷马坑中,里面有不少中毒、摔死的兵马。
    他们竟然一时无法快马赶来,只得先行砍树铺路,而晋王身边的十七已经看到裴家军特有的烟火信号,表明了双方已经开战。
    他对晋王道:“殿下,鱼儿已经上钩。”
    “回防!”晋王命攻城车退了回来,流民们听到鼓声,立刻后军变前军,追击先头部队。
    邓知府站在墙头,拽着秦王的袖子,喜极而泣,“殿下,撤了,他们终于撤了!”
    要是再不撤,城门就要顶不住了,秦王看着远处的烟雾,心道不好,“开心啥,还不快点补防。”
    “是是是,微臣这就去办。”侥幸逃过一劫的邓知府擦着满头大汗,赶紧去找工匠,不管怎么样,好歹得把倒塌的城墙先修补好。
    城中百姓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让流民进了城,他们哪有好日子过,人真饿极了,根本就不管不顾,抢了就跑,谁也拦不住他们。
    也有一些人聚集在街头商议,“各位,如今城中情况你们也见到了,这城破是迟早的事,要不要我们一起往外跑?”
    “外面兵荒马乱的,往哪儿跑?”
    这也是一个问题,城里情况怎么样也比城外好些,若是推着贵重家跑到流民堆里,岂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也是啊,那咱们怎么办?我可是上有老母,下有幼儿啊。”
    “要不,大伙先把金银细软藏起来怎么样,就算城破好歹给以后留个本?”
    “这样也好。”
    但也有人一意孤行,打算回去加固马车,先跑到京城再说。
    ……
    晋王带着流民大军很快追上了先头部队,虽然一方是穷得连鞋都没有的流民,另一方有高头大马,但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就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没一会儿,这些先头部队就被全数放倒,流民们用长绳绑了他们的双手,押着一溜长串的俘兵,去和裴家军汇合。
    这不妥妥的现世报吗?前两日官兵押流民,今天风水轮流转,双方身份立马调转。
    当晋王的流民大军和裴家军会师之后,被断后的官兵好不容易撬开巨石,便见到黑压压的人群。
    “抱歉,你们继续!”见势不妙的他们立刻连刀枪都不要,没命地逃跑,有的逃往营地,有的直接躲进山里,乱哄哄的犹如一盘散沙。
    陈总兵本来背靠着大石在做着最后抵抗,此时见到后路通了,也顾不得手下亲卫,打马跑了出去。
    “竟然让他跑了!”裴一本来还想抓活的呢,说罢他便跳上马背,准备将其拿下。
    “穷寇莫追!”晋王怕他着了敌人暗算,一把扯住缰绳,“不急,我们还有机会。”
    本来他们最初的计划就是救回被俘的百姓,如今计划已顺利完成,自然继续回到山里操练,等待下一次机会。
    当流民返回山中时,营地早就准备好了美食犒劳大伙。
    常小小上前迎接晋王,开心道:“今天收获不错,真希望每天都能如此啊,咦?等等,我有一个新想法。”
    晋王和吴军师闻言俱都笑了:“是不是打算劫官粮?”
    常小小笑眯了眼,“咱们英雄所见,果然略同!”
    陈总兵虽然跑了,但他还能收拢残兵,营地也还在,如今没有了粮食,他只能向兵部申请调粮,当然遭遇大败,他也少不得被皇上训斥。
    而在军粮未到之前,只能就近从密州城运粮,届时裴家军便可守在必经之路,把粮食先行抢到手中。
    当晚裴家军将伤者送回谷内后,便与众人一起大吃大喝,庆祝大胜。
    反观下山营地内,陈总兵狠狠摔了碗,“骗子,都是骗子,他们根本就不是流民。”
    流民、山匪,他见得多了,谁家的流民会变阵啊,而且刀枪耍得比禁军教头都好呢,没个十来年功夫,哪能练到这种程度?骗鬼呢。
    晋王!他果然是晋王,不愧是裴老将军的外孙,他手上的那些兵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裴家军。
    裴家军啊,那可是专打硬仗的部队,军里每一个人都像是杀神转世。
    据说他们渴饮敌人血,视死如归,哪怕就是眼睛中箭,都是能淡定地把眼珠子抠出来吃的狠人。
    这么一想自己大败而返,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端着药材进帐的大夫,看到摔破的药碗,忍声吞气劝道:“将军,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不要动气啊。”
    陈总兵阴恻恻地盯着他,“今天腿越发疼了,是不是你的药不见效啊?”
    大夫吓得跪倒在地,急着辩解,“回将军,营中其他人用了药,都已经见好了,只要好好将养,伤患之处很快就好。”
    陈总兵忍住气,喝斥道:“还不快来上药!”
    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年头治病救人真不容易啊,听说就连太医署的医官们也动不动就被威胁,什么时候他们医者才能提高社会地位啊。
    到了晚间,陈总兵提笔就给秦王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其中“裴家军”三字特别加重、加粗。
    秦王看完信后,呐呐道:“裴家果然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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