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不信命的。
    老者江玄一愣,品味着少年江玄的话中之意,苍老的眸子中,不免多了几分复杂和唏嘘,难道……他真的老了?
    “你迟疑了。”
    少年江玄淡淡一笑,“你心有悔意,无非是你没有信心可以破开眼下的桎梏屏障,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始祖都没做成的事,不认为自己可以寻得月曜魔神并将其吞噬。”
    “你不自信了。”
    “所以你开始后悔,责怪过去的自己,也就是我,做了太多‘不该’之事,走了太多错路。”
    “你在逃避。”
    “所以,你要否定我,否定过去的自己。”
    少年江玄道出老者江玄“老了”的根结,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意气的笑容,有些嘲弄,更有着深深的不屑,声音拔高了不少,如天音滚滚,震荡整个这方虚无的空白之地。
    “你连自己的剑,都已经忘了!!”
    嗡——
    无尽的锋芒、意气,如实质化的潮水,汹涌激荡。
    少年江玄忽而站起了身,在无尽锋芒、意气的包裹下,整个人陡然变化,竟忽而幻化成了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年,可他的气息,却又让老者江玄格外熟悉。
    手中持有一柄长剑。
    剑身上,篆刻有“赤心”二字。
    “赤心?”
    老者江玄忆起了这个少年,这个籍籍无名的剑修。
    那是故事之初,他装作江乾坤进入王城时,经历了江家和赵家的一场混战,江家折损了不少弟子,赤心便是其中之一,也是那时,他拾起了赤心的剑,初步悟得自己的剑道,大杀四方……
    赤心,一个起于微末的天骄,才崭露头角,加入了江家,成了半个江家人,却遭逢混战,在紧张局势的裹挟下,难以自保,倒在赵家弟子的兵刃之下,潦草结束了还没来得及灿烂的一生。
    若是问赤心,他后悔吗?
    他若是没有加入江家,而是继续在他那个小地方当他的天骄,或许可以一生平安,在有生之年,靠着自己的天资,突破到融魂境或是尊者境,拥有一方威名,并建造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家族。
    这时,赤心转过身,透过镜子,看向了老年江玄,回答了对方的疑问。
    “何来后悔一说?”
    赤心放声大笑,有着少年独有的朝气和恣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只见,赤心紧握赤心剑,一剑斩出,仿若在剑指天地。
    “天地视我为刍狗,我视天地,亦然!”
    大世争渡,谁不是用自己的命,博一个大道通天?
    赤心是这样。
    历经艰难,才得以苟活出第二世的太苍,是这样。
    那个布局万千的嬴四海,也是这样。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皆是这样。
    他江玄……又何尝不是这样?
    轰!
    赤心轰然化为齑粉。
    镜子也随之消弭。
    老年江玄陡然站了起来,双眸闪烁着精光,愈发明亮,如大日耀世,带着愈发高涨的锋芒和意气。
    三千枯发,迅速转为黑色,苍劲如龙,狂乱飞舞。
    沟壑一般的皱纹,在快速抚平。
    苍老的面容,正在回归年轻。
    片刻之间。
    那个心有悔意的老年江玄,已然还复为“不信命”的少年江玄!
    “哈哈哈哈——”
    这一刻的江玄,意气风发,恣意大笑,朝气汹涌,如若初生的太阳,有着无限的光明和炽热。
    嗡!嗡!嗡!
    虚无的空白之地轰然倒塌。
    江玄心神回归。
    嗡——
    锋芒锐气自双眸中激射而出,如鎏金神焰,斗冲霄汉,破开漫漫厚积的昏暗云层,震荡无边际的血海。
    而后。
    自江玄周身,铺散开来一抹原始、纯粹的气机,有着无法道明的玄妙和深奥,给人一种“起源”之感,仿若万事万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找到源头。
    在江玄丹田中。
    黑洞道基原本的深邃气机,随之沸腾,衍化为原始、纯粹的气机。
    同时,黑洞道基竟迅速地收缩起来,本来其实是呈现深邃的旋涡状,并非实体,而今竟逐渐凝若实质,当真成了一个真实的黑洞!
    那股原始、纯粹的气机,充斥整个丹田。
    无论是轮回虚影、阴阳图,还是颛顼印、轩辕断剑,亦或世界树,本来那源于生命品秩上的敬畏、恐惧,在这股气机的安抚下,都消隐了不少,转而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崇敬!
    这种转变,很奇妙。
    原先,就像是普通老百姓面对皇帝,更多的是害怕,而现在更像是面对大儒圣贤,更多的是尊敬。
    而这时。
    江玄透过玄之又玄的感悟,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凭空点出。
    嗡——
    原始、纯粹的气机铺散开来。
    万丈虚空,如画卷一般撕下。
    大道法则和万法规则分离,清晰而有序地排列于面前,原先的虚空,则还复最原始的虚无、混沌。
    “原初之术!”
    江玄眼眸闪烁,有着深深的震撼。
    而后。
    江玄又一指点出。
    火之大道被单独拎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庚金大道,不过相比于熊熊灼燃的火之大道,庚金大道却只有微弱的一道金属光辉,体量明显比火之大道小了万倍不止。
    毕竟,他已经完全掌握火之大道,而庚金大道,他却从未涉猎。
    可就在江玄这一指之下,在原初之术那原始、纯粹的气机包裹下,体量相差巨大的火之大道和庚金大道竟“融洽”地融合为一体,呈现出庚金之火!
    大道融合!
    真正意义上的融合大道。
    哪怕江玄并未掌握庚金大道,也依旧可以调动天地间的庚金大道,与他掌握的火之大道融合为一体。
    这……就是原初的力量!
    万事万物皆有起源,他通过原初的力量,可将万事万物剥离,重回起源之态,也可以通过原初的力量,促使万事万物的变化,顺着他想法的这个方向,蜕变、进化。
    这时。
    嗡!
    原始、纯粹的气机消失,庚金之火陡然消弭。
    江玄脸色微白,鬓角流出汗水。
    “原初的力量……太过恐怖,以我现阶段的境界、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动用原初的力量。”江玄自语道。
    虽有遗憾,但江玄心底却是无比激动。
    始祖传承是真的牛逼!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准帝能参悟、创造出来的大道传承。
    实在是匪夷所思!
    “靠山王江三通……”
    江玄不由地升起了几分好奇,自己这个始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今他已将原初之术入门,真真切切地明悟了何为原初,所以心底愈加震撼,给他的感觉……他的金手指,在始祖面前,都弱爆了!
    狗作者,会不会写爽文啊?
    怕金手指崩战力,就搞出来了一个更牛逼的始祖?这特么不是更崩战力嘛!
    江玄自顾自地吐槽了两句,而后结束了修炼,原初之术已经入门,目前而言,短时间内很难再有太大精进,与其浪费时间在此,不如先把正事办一办。
    毕竟,这里是神启之地,造化无数。
    且,燧人部落那里也需要时间壮大。
    旋即,江玄传讯于太苍,让对方集合。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抹金黄神辉破开血海而来,太苍出现在江玄面前,拱手一礼。
    “进展如何?”江玄问道。
    “五个月时间,共抹杀二百三十个与人族大界对应的旧世界。”太苍言简意赅地回应道。
    江玄点了点头,对太苍的成果还算满意,然后继续问道,“可曾留意到同玄天界对应的旧世界?”
    他特意交待了太苍,留意和玄天界对应的旧世界,并交予了太苍有关玄天界气息的神物。
    道圣界都复苏了,玄天界若是不一并复苏,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玄天界才是他真正的根。
    只是他携世界树吞噬旧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却并未寻到和玄天界对应的旧世界,所以只能把希望寄于太苍身上。
    太苍迟疑着摇了摇头,“二百三十个旧世界,并没有能和玄天界对应上的。”
    “没有?”
    江玄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虽说这无边际的血海中,有万千旧世界,和诸天万界对应。
    但是,人族大界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少的,他携世界树吞噬了近百个,太苍又抹杀了二百三十个,这加起来就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个了。
    整个诸天万界,人族大界估计也这么多了。
    居然没有一个是和玄天界对应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江玄沉思片刻,实在想不通关窍,只能将其暂时搁置,而后对太苍吩咐道,“我们现在动身前往阴三大陆,抵达之后,我先回归燧人部落,你则先把阴三大陆的大致情况,种族势力分布,探查清楚。”
    两个巨掌大陆,合起来称之为“阴三大陆”。
    “是。”太苍颔首。
    旋即,两人火速动身,离开了头颅大陆。
    “这小子终于走了……”
    头颅大陆顶端,狗道人目送江玄离去,心底暗松了一口气。
    上次短暂“交锋”后,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和这小子产生了……因果纠缠!
    这小子当真邪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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