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幽幽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瞳孔里。
    一个温文尔雅,器宇轩昂;一个眉眼清澈,含笑自若。
    “这些年,辛苦了。”云琅琊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吐露。
    煤油灯的火舌被林凌轻轻挑拨,火焰燃高了些许:“苦是苦了些,但毕竟还得活下去。”
    “牛坑村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云琅琊的投影在帐篷内高大了些许,毕竟火苗大了些。
    林凌的双眼微酸,有些沉重的叹息:“只查到洛河城枫华派的掌门风剑白似乎也与魔族有所联系,但他死的太快,没能问到其他有用的价值。”
    “《龙尊诀》乃我苍痕至宝之一,如今你与它有缘,更有大机缘能够修炼它,治好自己的病症,我希望你能够尽快练成,既为自己,也为担心挂念你的人。”云琅琊停顿片刻,郑重叮嘱。
    林凌心头一暖,点头道:“多谢师兄关心。”
    “明日进入玉镜宝藏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此次炎炎山大会,之所以只能前百名才有资格进入,是因为玉镜宝藏里太过凶险。若没有实力保护自己,无异于自寻死路。”云琅琊眼中透着浓浓的悲伤,“或许你已经听说过,一年前,也正是我,带领苍痕派近精英弟子进入这玉镜宝藏……是我无能,到最后,竟然连一名同门都没办法带他们回来……”
    云琅琊的双拳猛然砸向桌子,面容痛苦,显然又想起了当年玉镜宝藏内的往事。
    林凌能够理解云琅琊此刻的悲哀,同门在自己身边一个一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哀,他有过何止一次。
    “玉镜宝藏里,到底有什么?就连云师兄你,也是九死一生才能够逃出来?”林凌蹙眉疑惑道。
    “恶魔!”云琅琊双眼充血,仇恨的目光带着杀意,“里面九曲十八弯,就是一个迷宫。更可怕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只上古荒种,我没有看清它到底长什么样,只知道,它的爪子如房子般巨大,坚硬无比!只是那一爪,就连云海后期的同门,都在顷刻间,粉身碎骨……”
    “上古荒种?”林凌惊疑不定。
    “不错。玉镜宝藏是数千年前,玉镜真人遗留下的宝藏,它独立存在与炎炎山某个地界的小天地内,被书圣所发现。这小天地内,自称灵气世界,玉镜真人除了留下宝藏之外,同样也留下了守护宝藏的凶兽,日夜守护。”
    “据我所知,传说这玉镜宝藏不是只有云海境界才能够进入?境界低了,无法感知到这方世界;境界高了,会将这小世界的能量撑破;大会这才制定了云海境之间的比试,若这凶兽如此厉害,它的境界难道不受这方天地影响?”林凌思忖道。
    “林兄弟所说无误。”云琅琊顿了顿,“为避免顺口,当前还以此称呼你,以免给人瞧出破绽。”
    林凌点头,表示同意,对云琅琊的缜密和好感更进一步。
    “这或许便是玉镜真人留下的杀手锏。想要进入
    他的小世界,需要云海境界但决不能超过,但这小世界里却存在着能够轻易抹杀云海境修行者的凶兽,这样即是考验,同样也是万无一失的保险——如此以来,他所珍藏的宝物,就无人能够得到。”云琅琊站起了身,“除非,我们能够以云海境斩杀那条凶兽,才有可能获得玉镜宝藏里真正的宝藏。”
    “越级对战,据我所知,地榜前十者都有这个能力。”林凌询问道,“云师兄实力卓绝,当时与那凶兽可曾战过,感觉如何?”
    “唉……”云琅琊有头,深深叹息,“只见到那凶兽的半只身体,如山丘般巨大,也只与它有过一爪抗衡,便已重伤。”
    “一爪之威,怕是已进星辰境界。”
    “星辰境?!”林凌猛然站起,“世间九圣不过星辰中期,这只凶兽只是一爪……便是星辰境!?”
    云琅琊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缓缓道:“玉镜宝藏牵扯重大,据说那凶兽守护的,便是传说中的‘创世十石’之一的火之神石,掌门嘱托,这神石关系重大,绝不可落入魔族与妖族之手,所以就算再难,为了人族大计,我苍痕派弟子,也得在他们之前拿到手。”
    “魔族与妖族?”林凌疑惑道,“不是只有书圣才有进入玉镜宝藏的方法?魔族与妖族如何能够……”
    云琅琊眉头微蹙道:“你可知书圣前辈是如何找到进入玉镜宝藏的方法?”
    林凌默然,书圣和酒圣曾经说过,自己背下凡月卷的事情绝不可再告诉他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他们来说反而越危险,林凌相信,杜影也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云琅琊。
    毕竟,圣人他们会有自保的实力,但云琅琊毕竟还没有圣人的修为。
    “你可听说过千年前魔族至尊的传说?”云琅琊陷入回忆,“当年他身陨之前,流下了一部功法,一分为二。而其中一份,机缘巧合下流转到了书圣前辈的手中,名叫《凡月卷》。此书神秘莫测,据说一甲子才能够显字三日,且无法默念。而这卷秘籍的最后几页记录的,正是这玉镜宝藏的位置。书圣前辈也正是通过此卷的线索,才找到了玉镜宝藏的真正位置。”
    林凌自然明白其中的由来,不禁疑惑道:“既然如此,玉镜宝藏的秘密应该无人可知,十分安全才对,我们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闯这方天地?”
    “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云琅琊叹息道,“我刚才说过,魔族至尊的功法被一分为二,此刻一部在书圣手中,而另一部传说一直在妖族手中。”
    林凌领悟到关键点,连忙道:“你的意思是,妖族的那本,或许也有记载玉镜宝藏的位置。如今妖族与魔族关系紧密,很有可能让魔族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不仅如此,这玉镜宝藏的位置毕竟出自魔族至尊的描述,魔族内部是否有遗留信息也无法得知。”云琅琊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先行一步,以免有意外发生。”
    林凌思虑片刻道:“魔族至尊功法原是一部,因为多年的争夺,才被人族与妖族的至尊一分为二。所以,妖族手中的那份秘籍,
    不一定会重复记载玉镜宝藏的秘密,倒是魔族那里,遗留宝藏线索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林兄弟分析的也不无道理。但只要有些许可能,我们也绝不能给魔族有可乘之机。”云琅琊坚定道。
    炎炎山的夜晚依旧闷热,蒸不出一丝水汽。
    云琅琊与林凌交代数句之后,两人互揖告别。
    林凌的今晚注定比平常热闹许多,送走了云琅琊,帐篷外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未见人,他的威仪和气息便让人隐隐窒息。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林凌坐与案下,挑灯望剑。
    “世事沧海桑田,你虽天赋异禀,但以你的年岁,或许无法理解我当年的做法。大义,需要有人牺牲。”
    深夜,若是有人经过,看到这个地位崇高的大人物,竟然屈尊站在一个后辈的帐篷外答话,必然会惊掉下巴。
    “哼!”林凌冷笑道,“巨象门的大义我已经领教过了,不就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吗?这三更半夜,你莫不是就为了来和我说这些?”
    站在帐篷外的正是巨象门掌门龙象。
    “世间万法,本就是弱肉强食,不管你是否承认,皆是无法改变的规律。”龙象话语深沉,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而为人者,不过有道德束缚,相互扶持,方才不同于妖魔。而其中为成大义者,我龙象见过太多,一将功成万骨枯,逝者方为英雄。”
    “我人族之所以能强大于妖魔二族,皆是因为有着无数英雄前赴后继。”龙象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曾认你为英雄……我,无错。”
    山间的热风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龙象印在帐篷上的影子原来越小,但他的话语却在林凌的脑海里久久回响。
    “呵!不愧是有少年传承的人……”林凌咧嘴一笑,七杀剑呈然发亮,“但我不认。”
    今晚是林凌自修炼以来,第一个没有苦练凡月卷的夜晚。
    朱雀之体的运转再加上大会发的四气宝丹,已经将他的伤势恢复得八成有余。
    冰凉的水系灵力化作淡淡的冰晶,悬浮在帐篷内,让原本燥热的空间舒爽不已。
    宛如他怀念的那个山谷,四季如春;那座茅屋,风雨不进;还有那夜放飞的孔明灯,都不如身边那个女孩的双眸明亮……
    林凌偷偷掀起了帐篷,望向柳若雪的帐篷方向。
    她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她,有认出我来吗?
    不同于其他帐篷,柳若雪的帐篷外,有一柄未出鞘的寒剑,一袭蓝衣,伫立风中。
    林凌已经吃过此人的闭门羹,无论是其他门派的谁,易剑皆拒之门外毫不留情。
    剑魂的剑鞘,无人能触!
    林凌忧从中来:“柳璃,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吧……有易剑这样的人互着你,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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