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妈妈的dna?”
    乍一听到方扬的话,孔明月还是有点惊讶的。不过稍微想想也能理解,她知道方扬最近在忙黄羊村的案子,要收集黄羊村的人的dna也不奇怪。
    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有些狐疑,毕竟孔来儿离开黄羊村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给你送过去不就完了。”孔明月当然还是会配合。
    “我去趟你家吧,看你的时间,”方扬坚持说,“我还想找阿姨聊一聊。”
    “这个案子,跟我妈有关系?”
    方扬突然笑了一声:“你就当我找借口去你家坐坐,不能给点面子啊?”
    孔明月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方扬是在顾左右而言它,但她也不能干扰人家办案,只好说:“行,你不嫌麻烦的话就来吧。”
    在方扬来之前,孔明月先和母亲打了招呼,说因为黄羊村发现无名尸骨,有同事要来家里问一问过去黄羊村的事,顺便采集一下dna,都是例行公事,不用太在意。
    “一定要来吗?”孔来儿知道后脸色发青,慌张地问。
    “没事的,我都会在场。”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就算了。”虽然孔明月知道妈妈见人会紧张,可人生活在社会中要说完全见不得生人是不可能的,孔来儿之前也在外面工作过,所以此刻她的紧张看起来很奇怪。孔明月安慰她:“人家正常办案,我也不能说不让人家来啊。”
    听她这么说,孔来儿神色更加灰霾,情绪却忽然稳定下来。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孔来儿只知道一点,她不可能给孔明月惹麻烦。
    为了见孔来儿,方扬特意从村子里赶回来,直奔孔明月家。孔明月接到他的信息,提前在楼下等他。
    “哟,还亲自迎接我啊。”下车后方扬忙嘻嘻哈哈走上前。
    “那可不,你面子多大啊。”
    “你可别损我,我这就是照章办事,要换你,你也得这么查。我这几天查户口,查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孔明月引着方扬上楼,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我知道案子的事我不该问,不过你既然都来我家要dna了,我能问一句不?”
    “问啊!咱谁跟谁!”
    “为什么会找我妈?”
    方扬让她问,却也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一下就噎得够呛。孔明月余光瞥见他的表情,心里忽地一沉。
    原本孔明月还劝自己说,可能真的是例行公事,现在却不得不认真看待,也许真的有问题。
    “算了,我不问了。”正好走到门前,孔明月拿钥匙开了门。
    孔来儿正双手攥在身前,站在厅中不知所措,看到方扬进来,肩膀缩得更厉害。孔明月和她介绍:“妈,这是秦安分局的同事。”
    明知道孔来儿听不到,方扬还是大声说了:“阿姨好。”
    “我去给你们倒水……”孔来儿飞快打着手势,小跑着往厨房去。
    方扬跟孔明月说:“告诉阿姨,不忙了,我搞好就走。”
    于是孔明月走过去,接过孔来儿手里的茶壶,引着她到合适的地方坐下。然后她对方扬点点头,道:“也不是我想听,但没办法,不然你不好交流。”
    “行,没事,又不是审问。”方扬笑笑,“你看我今天一个人来的,就是随便聊两句。”
    “那你问吧,我给你当翻译。”
    “我的荣幸!”
    “少贫!”
    方扬将视线转向孔来儿,脸上的笑容像按了后退键一样顺滑地收了回去。
    他斟酌了几秒,开了口:“阿姨,我们在黄羊村发现了一些可能已经有二三十年的尸骨。目前一共在两处有发现,这两处离您当年和丈夫住的房子都只有两三百米。其中有一处据说从前也是您丈夫家的地,只是后来转给了别人。所以我想来问问您,当年的情况。”
    听到他的话,孔明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她没有发问,而是原封不动地用手语转达给了孔来儿。
    孔来儿必须去看手语,可她微垂眼帘,不去看孔明月的眼睛。
    之后孔明月就在中间充当翻译,让方扬和孔来儿可以不受限地聊下去。即便她几度因为疑虑想要停下来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丝毫没有修饰,两边都是原原本本地传达。
    “我嫁过去后就只有屋前的几棵果树和几只羊,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平时有其他人在您家附近活动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都无所谓。”
    “您住在那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
    “太久了,不记得了。”
    见这条路问不通,方扬突然拐弯:“您丈夫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孔来儿眉心一跳,必须使劲儿咬一咬后槽牙才能勉强镇定,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丈夫”这个词了。
    这个词对她来说,好可笑,好可怕。
    “我记不清了。”
    “是在……”方扬瞥了一眼孔明月,“生育之前,还是之后?”
    “生前吧。”
    “没找过吗?”
    “我怀着孩子,去哪里找。”
    “为什么不报警?”
    “他经常乱跑,也有过几天才回来的时候,我没当回事。我想着反正也出不了村,那时候我没心思管他。”
    “我听说果园的树都被拔了,而且还修了坟包,是您做的,还是您丈夫做的?”
    “他在的时候做的,我一个女人怎么干得了这些。”
    “果园是你们的生计,为什么会拔掉?”
    “什么生计啊,一年结那么两筐果子,还得防着人偷。都是贱卖出去,还要走很远,鞋底都走烂了。”孔来儿想到那段日子,轻轻闭了闭眼睛,“他爹还活着的时候,会伺弄那些树,都是他在贴补我们,他爹走了以后,他什么都不会,把羊都宰了吃肉,树也开始生病,后来就不结果了。”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您身上有钱吗?”
    孔来儿眼中瞬间闪过了什么,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可颧骨处的肌肉却兀自跳了两下:“哪来的钱啊,那时候家里一年到头也没钱,就剩下一点粮票,很久以前攒的了。那时候她还太小,总不能一直吃糊糊,而且家里的粮食也不剩什么了。就算我能扛,她也扛不了,我只能把所有吃的都带上,赶紧离开那里。”
    听妈妈这样说,孔明月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
    然而方扬的重点却在于:“您当时把仅剩的粮和粮票都带走了?”
    “对。”
    “您没想过您丈夫有可能回来吗?”
    孔来儿猛地一僵,她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回答不对,可也已经来不及反口。而此时握着她手的孔明月,感受到了她的僵硬。
    “就算他再回去,村子里的人也不会不管他。”孔来儿只好这样说。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非要离开呢?当时的情况您留在那里,总会有人帮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饿死,出来人生地不熟,日子可能更难过。”
    这回孔来儿几乎无话可说,她本就是个没有表达欲的人,努力辩解了那么多已经很疲惫。
    她沉沉叹了口气,双目无神地望着方扬,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你还没当父母,你怎么能明白。那时候我要是留在那里,哪有现在的她啊……”
    看出妈妈不愿多说了,而孔明月也差不多明白了方扬目前在怀疑什么,案子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她终于开了口:“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方扬低头看了眼手机,“我叫了个人过来,直接抽一点血带走。这次验起来费工夫,尽量提高准确度吧。”
    孔明月点点头,表示理解。
    很快方扬叫来的人就上来了,提取了一点孔来儿的血液样本,之后方扬就告辞往外走,边走边朝孔明月挤眉弄眼。
    原本孔明月就是打算送他下楼的,结果他整这死出,孔明月反倒不想送了。不过翻白眼归翻白眼,她也还是跟孔来儿比划了下“我送送他”,转身跟着方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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