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清圆,中庭地白,青山远黛,袅袅炊烟已落,卷帘空余梨花泪,只听寥寥几声春禽啾啾。
    庭下一片浓深的芭蕉树,绿得近墨的叶缘,那湛森森的冷意,因着日中橙沐的暖阳,融出一片清清婉婉的柔光来,落入眼底,说不出的清新和暖。
    荆扉微微却吹开,庭下竹叶窸窣,梢影细从茶碗入,叶声轻逐着篆烟,余余袅娜盛开出一朵花。
    轩窗下的小风铃,咿咿呀呀的清脆声,像捂住脸不敢张望的小娃娃。
    屋子里,清丽绝伦的少女就抱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双手像抱大熊娃娃一样的姿势,调皮的脑袋还搁在人家身上蹭啊蹭,好不赖皮,眉眼间蕴藉着婉转的笑意。
    “为什么要害怕……”苏槿笑嘻嘻抬手捧起沈袭月的脸颊,一翦湖光山色潋滟眸,眨巴眨巴望着他,清澈不染纤尘。
    一瞬间,沈袭月呆愣住了,他是真的不知如何去反应了,只有身体因她的接触,条件反射绷得僵硬。
    觉察他一下子僵硬住了,苏槿正色瞧了瞧沈袭月,发现他耳根微微泛着粉红,并漫上两颊,如同四月桃花颜色,不是吧,我家男神这么容易害羞!?他可是杀伐决断,冷眉睥睨的主,怎么会?
    苏槿含着促狭的笑意,扬着头一点点凑近他,直到贴上他的脸颊,唇瓣错了开并没有碰到,饶是如此,呼吸也在咫尺间,熨烫着撩拨。
    她还没欺身而上,沈袭月就慌张闭上了眼,闭得紧紧的,那一扇纤长浓密的睫毛,还微微一颤一颤,真的是连呼吸都乱了,苏槿温软贴上来的时候,他的手其实下意识一抵,然而一碰又马上弹开,不敢碰她。
    苏槿抵上他的额头,轻轻蹭了几下,蜻蜓点水的。本来玩闹的小孩子心思,瞬间安静宁谧,和着窗外寂寂绿意,她也不说话了,闭着眼眸,只想静静贴着他的脸,听着彼此呼吸心跳。
    乱世离殇,如此岁月静好,亦别无所求。
    “你觉得我像怕你的样子么?”苏槿环着沈袭月的脖子,清脆脆的少女音,九曲回环的好听,就是无赖得不肯撒手。
    唉!抱一抱男神,晚上也可以睡得香一点。
    她个小迷糊猪,才不会知道,某人夜里都是抱她入怀睡的。
    “不像……”一向清雅净澈的声音,此时如酿了醉人的桃花醅,泛着花香酒意,一双可令天地失色的凤眸徐徐展开,如星宸银汉的璀璨,眉梢似春风疾掠的风流蕴藉,不经意间全然是魅惑的撩人。
    苏槿腾的一下撒了手,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快得很,自从遇见沈袭月开始,她就总怀疑有没有患上心悸综合症,男神实在太过分,不动声色就可以反调戏!
    她清了清声,身子略微离开了一点点,全然当刚才是一片玩笑意。沈袭月笼于袖中的手,蓦地收紧,脸上却未有半分变化。
    苏槿其实于男女一事很单纯,她喜欢袭月,看见他自责难过,如一块深渊里的寒冰,她下意识就抱上了他,不自觉想去温暖融化。
    很简单,很单纯。
    然而这个世界里,男子是断然不可,被随意搂抱的。
    哪怕路上遇见一个贵女,被轻薄调戏说了些话,也有良家子投河自尽。
    沈袭月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极快低下眸去,槿儿眉色自若,方才也是孩子气玩闹举止,定没有认识到这些。
    “槿儿,你知不知……你方才在做什么。”
    这么问,苏槿心腾地一跳,惨了!男神不会找我算账吧!
    她努力维持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表情,两手食指不经意戳着,秀眸微睁,声音清澈,
    “拥抱啊……在我的家乡,朋友之间安慰就会这样。”
    苏槿努力努力平静着脸色,心想幸好本姑娘演技不错,没露出什么马脚,要不然被男神发现她有私心就完了。
    可是为什么她话说着,男神脸色黑线越来越多了?
    沈袭月暗暗叹息一声,胸臆里郁结难受,他幽幽扶上额,两颊的红晕渐渐褪去,声色也恢复一贯的清冷华贵:“槿儿,不可对别人如此。”
    要论起来,她是他的妻主,搂抱他是无从拒绝的,哪怕是要了他,或者鞭笞虐待他,或者贬他为奴,他都不能说不。可她不能对别人这样!要不然,临安城不知有多少男子愿以身相许。
    朋友么?呵、终究还是一个人的贪妄!就像是偷吃果糖的孩子,即便知道不对,还是忍不住沉沦在甜蜜的裹挟里。
    “……嗯”苏槿闷闷地应了一声,兀自垂下脑袋去看包扎着的脚踝,心里在想袭月为什么又不高兴了,明明她抱着的时候,他五官神色那样的柔和,一下子又恢复到冷峻的冰雕脸,真是想不明白,难道她又做错什么了。
    她胡思乱想之际,沈袭月起身,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
    当苏槿看到菜肴那一瞬间——天啦噜!
    唰一下,她难以置信的抬头,对上某男居家秀色可餐的神颜,咽了口水,“袭月,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不置可否地睨了她一眼。
    桌上摆着一道道看起来十分美味的佳肴,肥美的螃蟹配上浓郁的汤汁,清爽的紫蕨菜加上酸甜的柚子汁,最中间的白鱼汤煮得跟牛奶炼乳一样,放了茸菇和几朵蔬菜,鲜香美味实在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闻起来好香,看起来也好好吃,苏槿噌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白鱼,美味在口中砰的一下盛开了花,她享受得眯上了眼睛,唔~肉质鲜嫩,口感极棒,汤汁浓郁醇厚,最难得的是,鱼肉如裹了香油一般滋滋的香!
    这一尝味道就是行家。
    制作白鱼的烹饪过程,跟一般鱼有所不同。
    通常吃鱼都是,先要去鳞再蒸煮。
    然而这白鱼,在极清澈干净的山水里,鱼鳞细密柔软,且富含着油一般的香气。做的时候,都是不剃鳞,直接上锅蒸的。这样子做,鱼熟了之后,肉里就沁着鲜香的油,口感软嫩柔滑。
    可是!——
    苏槿拿勺子舀了一下鱼汤,没看到一星半点的鱼鳞,这就奇怪了。
    见她吃了一口微微皱眉,沈袭月有点紧张,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余光撇着她,状似无意地问,“不合口味?”
    “很好吃!好好吃!”苏槿说着还拿着筷子夹了一口,笑得眼梢微微地眯了起来,摇晃着小腿在椅子下边。
    “就是,我不明白……”实在太好吃了,苏槿很没形象地一边夹一边咽口水,嘴里吃着东西说话有几分不含糊清,“这鱼你是怎么做的?那么香……却没有鱼鳞。”
    听到这个问题,沈袭月看着她愣了一秒,眸色惊奇,旋即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苏槿万万没有想到,他说了两个字:“秘密。”
    噢卖糕的!
    她有没有听错?!男神什么时候变这么调皮了!
    筷子就停滞在半空,苏槿望着眼神里藏了坏笑的他,眨巴一下、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难以置信的想,这是幻觉?说好清澈如雪的男神呢,安安静静做个美少年不好喵!
    “咳咳……”苏槿略略错过眼眸,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前几天,让你吃我做的饭,实是委屈你了。”
    她的厨艺,比之他,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还在班门之前,不知傻愣愣耍了几回斧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她的厨艺就好比丘陵,犹可逾也。而他呢,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就是这种感觉。
    她这般想着,却不料耳畔响起一句!
    “槿儿熬得粥……是我平生吃过最美味的。”
    听到这样的话,苏槿差点噎到,一脸震惊地望上沈袭月,内心凌乱:袭月一定是吃过太多好吃的,所以——乍一喝到,她水准独特的粥,便也觉得新奇吧。
    不过,袭月眼神好真诚呢,像是真心在夸她,苏槿心里苏成一瓣瓣!
    她微微倾身,凑近沈袭月,水汪汪的眼睛骨碌碌,商量的语气却循循善诱,“唔、袭月~要不以后家里做饭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好。”沈袭月理所当然答应了,便不是她说,做饭家务这种事,也应该是由男子来做的。
    见他答应,苏槿欢喜到不行!
    太棒了!大脑被兴奋冲晕了头,苏槿高兴得一下跺脚,嘶一下牵扯到脚踝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脸色一沉,弯下身子,立刻检查起她的伤口。
    “没事!没事……”苏槿觉得自己白痴要死,赶紧将沈袭月拉起来,发现对方脸都黑了,阴沉沉地凝视着她。
    “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的。”苏槿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努力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岔开话题道:“快点吃饭吧,不然菜就凉了。”
    她一筷子还没夹到菜,后衣领被他提了起来,整个人像拎小鸡一样。
    “啊喂……袭月,你干嘛!!?”
    待落定之后,苏槿整个人如煮熟的虾米一样,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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