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郑鸣经历的幻境,那些莫名其妙的选择题明显的变少,取而代之的仅是郑鸣记忆深处不堪回首的回忆场景。
    "又是这样。"
    再度接连经历了三个同年场景之后,郑鸣注视着周围的摆设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十分简洁的房间。除了占了大部分地方的木床之外,只有一架表面掉漆的衣帽架,一个木制书桌。
    墙壁是那个时期特有的雪白。没有铺上墙纸,也没有同时代同龄人那般,在墙上挂满海报。
    看到这个房间的瞬间,郑鸣就明白了身处何处。这是他小学至初中时期一直居住的房间。
    "我去上班了。"
    "嗯,出门小心。"
    男人和女人的交谈声传至,紧接着防盗门闭合的声响传来。
    大约几分钟后,就在郑鸣坐在床上望着眼前的场景怔怔出神之时,房门被粗暴的推了开来。
    房门打开狠狠与墙角的磁铁相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巨大的力量之下,房门摆脱的磁铁的吸力,再度合起撞在了眼镜妇人的身上。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回事?是做给谁看呢?你是在故意在亲戚之前给我难堪?该察言观色的时候迟钝的要命,这时候倒是看起别人脸色了?"
    对于身体的控制再度消失。
    眼见妇人如同发怒的野兽一般极具压迫感的不断靠近,男孩连忙起身。
    "你别过来,不能打我。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我可以告你。"男孩大吼道。
    然而其不断颤抖的声音反而将心中的恐惧暴露无遗。
    妇人闻言瞥了一眼,郑鸣身体两侧,被紧紧地攥成拳头双手,理直气壮地嗤笑出声。
    "还未成年人保护法。好啊!你去告啊。知道去哪告吗?需要我带你去吗?是不是还要我给你请个律师?"
    说到这里见妇人见男孩神情一滞,顿时扑了上来。
    "我让你告,让你告我。"
    被两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向后跌到的郑鸣,紧接着就被妇人压在了身下。
    "吃我的穿我的,辛辛苦苦养你长大,竟然还想告我?该死的白眼狼。"
    郑鸣眼睁睁的看着妇人眼镜中闪烁着狰狞的光芒,双手掐在自己的喉咙上,却没法反抗。
    这一噩梦一般的场景曾经困扰了他数年,今天竟是以这种写实的方式重现。
    窒息感不断传来,失去身体控制的郑鸣,同样感受到了无法呼吸的痛苦。
    就在他宛如离水的鱼儿一般,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的时候,紧紧箍住他脖子的双手终于松开。
    "嗬呃...嗬呃...咳咳...呼...呼..."
    郑鸣跪伏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胸腔更发出了拉风箱一般的声音。
    "刚刚发生的事情,别告诉其他人,否则要你好看!好了。今天你就别去上学了。我给你老是打电话请个病假。"
    这一天,男孩第一次请了假。要知道就连他爷爷举行葬礼时,他都是在学校度过的。
    【你看到了什么?】
    "自身的弱小,远比孤立无援的环境,更加使人绝望。弱小只能逆来顺受,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
    ...
    深夜,窗外一轮明月升至半空。
    "你说,妈妈想要杀你?"房间里穿戴整齐的男子,不以为意的回身问道。
    "嗯。"
    "我看你是童话书看多了吧。她虽然也是继母,但怎么可能想要杀你呢?"
    "是真的。你看。"
    尽管男孩死命的伸长了脖子指给了男子,但很明显男子并没有仔细打量的兴趣。
    "那好吧。等我回来跟她谈谈。"随口敷衍了一句过后,男子甩开了纠缠不清的男孩,开门离去。
    晚上他还有一个酒局要去参与,他可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小孩子过分夸张的妄想。
    冷眼望着这一切的郑鸣感受到了四周的急速变幻,回过神后果不其然又是一阵难熬的打骂。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告诉爸爸吗?你爸都跟我说了。"
    "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失望委屈的情绪袭向郑鸣。
    "儿子,要是受了什么委屈都跟我说。爸爸永远是跟你一伙儿的。"
    依稀间一道喷吐着酒气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你看到了什么?】
    "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的承诺。也许你当做救命稻草的承诺,其实只是他人的酒后妄语。"
    ...
    "你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打你骂你是为了让你成材,你可不能怨恨人家。多好的人啊,即孝顺又贤惠。"
    一个老妇人对低着头的男孩教诲着,周围一群叔叔伯伯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
    【你看到了什么?】
    "即使察觉到了异样。只要对自己足够有利,就会以一句棍棒之下出孝子欺骗自己搪塞孩子。"
    ...
    "郑鸣,听说你父母特意找老师劝你报考本地高中?"杂草横生的操场中,身着一身名牌服饰的少年对着郑鸣说道。
    "嗯。没错。"
    "真羡慕你。你爸妈一定是关心你,怕你脱离了他们后成绩下降,不想让你远离家乡吧?不像我家,只知道给我塞钱,根本就不关心我。"
    郑鸣闻言瞥了眼身前露出露出羡慕之色的少年。他有着该年龄段特有的青春活力,本身性格也十分爽朗。与常年摆出假笑的郑鸣不同,他的笑容干净清爽,眼神清澈明亮。
    "那你决定好了没有。"少年好奇的提问。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当时的郑鸣来说,当从班主任口中得知父母的意图之后,他已经没有了选择权。
    "决定好了。我要放弃去市重点高中,在本地上学。"
    似乎听出了郑鸣滴落的情绪,少年出声安慰道:"好可惜。不过以你的成绩肯定会考上的。到时候到本地上学就能够学费全免,得到的奖学金也能够补贴家用。"
    郑鸣重来不愿意在学校多谈家里的情况,少年以为是因为郑鸣家境贫寒的缘故。不怪他如此猜测,毕竟这是对方廉价的衣着和换新衣的频率,带给他的直观印象。
    然而郑鸣闻言却是心中却是有些不是滋味。不断经历回忆里的场景,使他有关前世的记忆越发的鲜活起来。他记起了这时正是他们搬入新房,购买车库前后的时期。
    "说好的我只需要专注学习呢?我为了离开这里,所付出的努力,现在看就就像是笑话。"郑鸣心中自嘲。
    另一边的少年根本不知道,郑鸣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这里的心情,还在对他大吐苦水。
    "你是不知道,我在外地和家乡根本没有区别。家里常年没有人,吃饭都是在外面解决。晚上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多么孤独寂寞。"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郑鸣的低语声中,场景消散,那个每次都会想起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看到了什么?】
    "当你无法独立自主时,当你还弱小时,改变未来的,不是你有多努力,而是那些能够决定你命运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
    【你看到了什么?】
    "从来不缺乏煽风点火的人,也从来不缺少轻信一面之词的人。即使做到面面俱到,也无法避免来自他人的伤害。与其费力解释,不如强大自身。"
    ...
    【你看到了什么?】
    "一方面心甘情愿的当虫,灌输给下一代当虫的经验和思想,一方面还要望子成龙。有时间造人,有时间喝酒玩乐,却没有时间教育陪伴。最可笑的托词之一。"
    ...
    随着郑鸣经历一个个回忆中的场景,幻境中的郑鸣也在不断长大。不知是心疼折断的扫帚和衣架,还是上了年纪懒得动手。幻境的进出频率逐渐降低,经历的时常也变得越来越久。
    距离上次进入幻境,郑鸣已经经历了将近一个星期左右。
    与之前大部分可以自控,唯独在****丧失控制,只能旁观的幻境不同。这一次郑鸣经历的幻境,从始至终都是旁观者状态。
    此时刚刚过完了高二的春季运动会的他,正在房间里玩着电脑游戏。
    这是一款叫做英雄联盟的游戏,画面中由他控制的劫正在残忍的屠戮着敌对下方的二人组。
    "你tm有病啊。下路是你爹?"
    "一开始不是很嚣张吗?喜欢带妹装逼?"
    "草,要不是打野跟中路两个废物,你能这么嚣张?有个野爹开始装起来了?有本事结束以后solo,父子局的那种。输了叫爸爸。"
    "得了吧?像你这种只会叫嚣的废物,老子见得多了。输掉以后第一时间跑掉的就是你这种人。"
    就在郑鸣以惊人的速度,敲打着键盘,与游戏中的对手友好互动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满身酒气的妇人进屋,嘴里含糊不清的骂道:"来人了也不知道出来看一眼,跟个死人一样。"
    少年郑鸣望着酒气扑鼻,一脸醉态的妇人,皱了皱眉头。
    "整天摆着个臭脸,谁欠你了?"
    "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一点眼力都没有。"
    "该看人脸色的时候不看,不该看人脸色的时候看个不停。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过得寄人篱下是吧?"
    眼见妇人接连责骂出声,意识到对方又在耍酒疯的少年郑鸣,默默地关了电脑,起身想要逃离。
    "干什么?你去哪?没看到我在跟你说话呢?"
    感受到对方越发咄咄逼人的语气,少年郑鸣正要溜之大吉,却发现错身而过的瞬间,对方的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刺耳数分。
    "站住,谁让你走的?"
    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气急败坏的妇人大步上前,从背后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头发,向后拉扯了起来。
    头皮上传来剧烈的刺痛,伴随着"咚"一声闷响,少年身体后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似乎是由于摔倒时磕到了脑子,少年郑鸣的大脑轰鸣了一声,头皮和背部传来剧痛,怒意疯狂侵蚀着理智。
    郑鸣只感觉到大脑猛然放空,陷入到了一片空白的状态。紧接着他就发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察觉到能够控制身体的一瞬,他想也没想的探手固定住了对方扯着他头发的手。
    只见他双指狠狠在对方的虎口一按,对方顿时痛叫着松开了他的头发。见对方想要抽手后退,郑鸣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拇指,狠狠向外一般。
    "呃啊啊啊啊~"
    妇人痛苦的尖叫着,侧着身爬到了地上。也正是因为她这下意识的举动,避免了手指被掰断的下场。
    郑鸣紧紧地捏住对方的拇指,慢慢起身。他迎着对方惊恐的眼神,表情淡漠的说道:"够了吧?再得寸进尺,别怪我动手了。"
    妇人似乎被郑鸣寒光四溢的眼神震慑住了,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连被酒精麻醉的脑子,也立刻清醒了数分。
    郑鸣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松开了对方的手指,起身就要离去。
    他倒不是真的放开了。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中都一直深埋着恨意,这段时间频繁的接受回忆形成的幻境,更是将他的这一股恨意尽数唤醒。
    他不是释然,也没有原谅。只是选择了遗忘,不愿意再记起罢了。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将弱小时所承受的尽数返还给对方,甚至让对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不过至今还记忆犹新的回忆告诉他,那之后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如今再度经历一遍那个日后引发悲剧的转折点,尽管只是幻境,但他也想要尝试着改变一番。
    可惜事与愿违。当他转过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似乎是羞恼于之前表现出的恐惧,妇人尖叫一声后,不管不顾的向郑鸣冲了上去。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尖叫声中她的手中还远没有之后轻薄的手机,如同搬砖一般带着呼啸声,狠狠砸向了他的后脑。
    身后的动静郑鸣怎么可能会忽略,多年来的作战习惯下,少年的身体迸发出了异于常人的灵活和速度。
    只见他脚步加快踏前了数步之后,头也不回的一脚后踹,直奔身后而去。
    在郑鸣的攻击下,腹部受到重击的妇人,跌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抱起肚子干呕了起来。
    而此时已经转身的郑鸣,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升腾而起的恨意和杀意,冰冷的说道:"这是你自找的。"说着缓缓向连滚带爬的妇人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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