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姓李,益州人士。
    虽家境寻常但自幼好学,喜读书做文章,生性爽朗,待人接物皆为他人称赞,颇为自负,常与人言要考上登科状元,衣锦还乡,成为一方百姓父母官。
    新年历第三百二十一年春从家乡益州出发,前往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参考。
    时年的富贵人家多会为赶考的子弟配上书童以做一路的服侍,派遣寂寞之用,但是李姓书生底子薄,哪里请的起书童,也就只能自己一人背着书箱上路了,美其名曰负笈游学,一路上增长见闻,游山玩水,也算是美事一桩。
    一路北上至通州,途经邙山,突然雷声隆隆,天降瓢泼大雨,李姓书生在云雾里远远地瞧见山间有一寺庙,随赶紧前去避雨。
    寺名兰若,古色古香,然而看起来似乎荒废已久,到处都堆积着杂物,四处都有蜘蛛结网,地上的灰尘更是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混着雨水宛若泥浆。
    眼看雨落如天河倾倒,丝毫不见减小的迹象,李姓书生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抬步推开门走进了庙宇。
    入得了偏殿,找到了一间稍显干净的房间,设施尚还完善,书桌,床铺一应俱全,书生欣喜之余赶紧刷起袖子打扫了一下,清出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把背上的箱子放好了,便从中取出了书籍,借着还微微亮的天色高声朗读了起来。
    入了夜再看书便要点灯,这是节约蜡烛的好办法。
    天色稍显压抑,室内十分的闷热,他心中烦躁,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打开了窗,却见后院里有一株槐树,在雨水的冲刷下绿意盎然,为这破败的荒庙增添了无穷的生机。
    就是看着它,都让李姓书生的心情好了起来,他倚着窗户看了很久,直到感觉到一点湿意,发现袖子已经被溅进来的雨水沾染,这才迈步走回了桌前。
    雨势渐小,天色微暗,他看了眼外面,叹了口气,今天应该是要在这种地方过夜了,幸好这里还有床铺。
    时间在阅读之中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夜晚,他从箱子里取出了硬邦邦的烧饼,喝着水壶里那并不算很甜的泉水,就着烧饼,一边翻动着书籍一边一点一点地把这些面糊送进胃里。
    夜半月高悬,寒意渐浓,他起身把窗户关上。
    “嘭,嘭,嘭。”
    突然,外面传来了十分轻巧而又有节奏的敲门声。
    一股雨后花草的清香就这样顺着缝隙吹了进来,让他神色一阵恍惚。
    他胆子很大,哪怕是身处于荒山野岭的小庙之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也并未让他联想到鬼怪之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信则有,不信则无,读书人当正心,便是此理。
    “是谁?”
    他问道。
    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请求的语气。
    “公子,我是附近农家的女子,上山采药迷了路,一路循着灯光来此,眼看今晚回不了家了,不知可否进来过夜?”
    这番话说的便很没有道理,附近的人家在自己的地头上又怎么可能迷了路,而且一个姑娘家到了这种荒凉的地方又怎么敢乱走?当真是不怕鬼怪也不怕强盗匪贼么?
    只是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好听,也或许是李姓书生实在是太过寂寞,没接触过女生,当下欣然应允,起身开门,然后引着姑娘就进来了。
    李姓书生借着有些昏暗的烛光眨眼一看,女子包着丸子头,穿着身颜色深沉的粗布麻衣,一副农家人的打扮。
    怎么说呢,李姓书生在心里暗道,这小姑娘要用自己的家乡话来形容倒是有点儿“土”了。
    再看看她的脸,却是说不出的可爱迷人,眼看他看得入神,姑娘有些扭捏地羞赧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来。
    “在下李禹白,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又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晃得他头有点儿晕。
    “小女子姓聂,单名一个田字。”
    聂田?
    也是,农家少女嘛,李书生想了想,也就认同了。
    “外面正下着雨呢,姑娘怎么衣服还是干的?”
    李姓书生突然感觉到不对,疑惑地问道。
    “哪里是干的?”聂姓女子笑道,“公子怕是看错了吧。”
    她可真是个爱笑的女孩儿呀。
    他一边想着一边疑惑地看去,只见对方的外衣确实是湿润的,似乎揪一下就能弄出水来,他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
    难道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是了,这里灯光昏暗,我眼睛又不好,很正常嘛。
    “湿衣服穿在身上,好不舒服呀,公子不介意我脱下来吧。”
    他没答应呢,姑娘便已经自己脱下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稍显透明的内衣来,不得不说,女子的身段真是极好的。
    李姓书生的面色一红,这种旖旎场景他可只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想过,哪里会料到真的会让自己碰到这种香艳的场景。
    “咳咳。”他半背过身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女子却是大方,自顾自地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
    “李公子,可否让我看看你手里的书?”
    “啊,这当然可以。”李书生有些窘迫的说道,不过说到他擅长的领域,马上又眉飞色舞了起来,“这本乃是本朝大家霍剑星的诗集,你看,其中这几句可谓之佳句也。”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我等读书人,虽不能远赴边关,为国征战,浴血沙场,但是这股豪气和凌云之志还是让我颇为喜欢呀,霍将军的才情和一颗赤子心真是让我等神往不已。”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姑娘笑什么?这等诗句可是极为。。。。。。”
    他还待说些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却不料她突然吻下,他面色潮红,好像酒醉的旅人。
    “姑娘你。。。。。。”
    她突然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自己也羞得满脸通红:“实在是公子太过可爱,妾身忍不住就。。。。。。”
    在这有些昏暗的偏房里,烛光之下,一男一女,具都是羞红了脸,互相对视之下,几乎难以自持。
    就在这关键的节点儿上,他突然想起了肚子里那些读过的圣贤书,先贤们教授过的礼仪规矩,马上就移过了脸,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
    “那个,姑娘不是想看看我的书吗?我们不如聊些诗词经艺的东西吧。”
    “可是妾身可读不懂这些豪气万丈的诗句呢。”
    李书生心道自己还是不懂女子心,怎么会傻到和姑娘家家的讲这些边塞战场的诗,赶紧道:“与姑娘自然不能再谈这些了,还是说些。。。。。。嗯,风花雪月的事情吧。”
    “哪来的花月?不过是山中破庙罢了。”女子开口打趣道。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姑娘说的也对,此情此景,唯孤月相伴而已,我也只是一介穷书生,哪儿来的风花雪月呢?”
    她抿嘴一笑,手一挥,桌子上便突然出现了两杯美酒,三碟小菜。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李姓书生回头一看,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根本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这是哪儿来的吃食?”
    “之前妾身便带在身上,只是公子光顾着看我去了,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李禹白顿时大窘,什么怀疑也都抛在了脑后,鼻子闻着酒食的香气,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之前吃的烧饼白水哪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见到桌上的东西,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光是这气味就真是勾连了五脏庙,让他难以自持。
    “那李某就多谢姑娘款待了,姑娘请坐。”
    两人相对坐下,那李姓书生忍不住就先夹了一筷子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又小嘬了一口酒,这才开心地道:“畅快,美酒配美食,美人与明月,人生如此,真是极乐也。”
    “现在公子可以讲了吧。”她用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
    他放下筷子,笑道:“这自然是可以的,鄙人吃了姑娘的东西,自然要好好讲讲满腹的经纶,要说这诗词嘛,我以为境界为上,辞藻,平仄为次,就好像人生一样,很多外物看似重要,实则也不过如此。”
    她轻轻点头,表示认同,他开心至极,继续讲到。
    “我觉得这诗词要分三种境界,比如前朝有词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道尽彷徨迷茫之感,此乃第一境。”
    “第二个境界,他国有柳学士言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仿若当头棒喝,既然不悔,便不会有恨,付出之后,不求回报,方得始终。”
    “第三层境界,是边塞将领之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一生苦苦追求的名与利,或许到最后才能发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其实就在身后。”
    三句言罢,他好像勾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举头灌下了一大口酒液。
    面前的她,巧笑嫣然,眉目含情,带着丝丝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好生满足。
    就此一刻,什么功名利禄,衣锦还乡都被他抛之脑后,只想与她就这样下去,彼此到永远。
    夜到下半,孤男寡女,在酒精的作用下,互生情愫。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雄鸡的叫声,把两人从那奇妙的氛围之中给扯了出来。
    他与她,都异常慌乱地撇过了头去。
    最后还是她抢先起身走到了门前。
    “公子,天色将明,妾身一夜未归,家里该着急了,妾身等晚上再来与公子畅聊吧。”
    李姓书生也起身站了起来叹息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要去进京赶考的学子,途经此地只是因为大雨倾盆而留宿而已,等下便会启程离开了。”
    她扭过头,语气里带着幽怨之情。
    “既然都是要学,又为何不能在此地多住几日,为妾身讲讲诗词经义,再让妾身好生招待一二?莫不是公子瞧不起我这等农家人,不屑相授?那现在我便回去了,昨夜的一切妾身只当是做了个美梦罢。”
    说完也不管他再言语什么,便自飘然而去。
    李姓书生心里着急,赶紧便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只当是对方真的生气了,脚下走的快,又想到刚才姑娘的话,神色恍惚地退回了房中,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触景生情,本来是想把这两章写在之后的,算是一个纪念吧,写着写着就忍不住哭了。
    文中的三种境界引用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不过不是王国维先生的解读方法,只是就诗词本意的解读而已,若有不足之处,请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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