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城还在沉默,他似乎有一件事情没有想通,而且似乎他永远想不通,人在第一反应不能理出来的思绪,再花多少时间也是苍白的。
    在蓝城心目中,百花农应该躲、应该逃,毕竟自己是曾要杀他的人,然而百花农却比自己还淡定,甚至很欣慰见到自己。
    过了很久,百花老人站起身来,望了望火炉之中正沸腾滚烫的药水欣慰的笑了笑说道:“又练好了一味药,天下没有解不开的毒,只有无耐心练药的人,老朽一把年纪了若是能做点其他什么,或许也不会选择这枯燥无味的行当。”
    蓝城终于开口了,但他第一句问题并不是心中所想,望着百花农身前的药炉喃喃问道:“你练的什么药?”
    百花农转过身来,望着蓝城微笑着说道:“老夫从不住无用功,只有需要我才会练药,练药即是为了救人。”
    蓝城摇了摇头说道:“你真的能治好这场瘟疫?”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你觉得能就一定可以做到,毕竟阴阳平衡是恒定的,有毒就有解!”
    蓝城又沉默了很久,他缓缓的走到百花农身前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你可别忘了我是那个要杀你的人,我瞬间便可以让你这些天功夫白费。”
    蓝城威胁着百花农,但百花农似乎并未在意。沧桑的脸庞挂满了笑容说道:“你不会那样做。”
    蓝城纳闷的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如果你真是那样想的,那么我已经是死人了,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说明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我。”
    望着自信满满的百花农,蓝城很想出言讽刺和挖苦,因为他最看不惯这样自以为是的高人,正如他看不惯温云峰和段云鸿一样。百花农这番话虽令蓝城感到不快,但他并未因此愤怒或者出言诋毁。
    过了很久,蓝城才喃喃自语道:“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但我相信你会理解一位老人。”
    蓝城终于笑了,毕竟这句话才是他们到此为止最真诚、不用猜测、不用质疑的事实。
    蓝城问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很高兴见到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百花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很像知道这个答案。”
    蓝城点了点头说道:“你似乎很犹豫,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只是现在说这些合不合适?”
    蓝城冷冷的说道:“但你还是要说。”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江湖事还需当面了,否则越拖变数越多。”
    蓝城很不解的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解药练好了,你知道最难的一步是什么吗?”
    蓝城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想了想说道:“最难的是怎么样到达那些百姓的口中?”
    百花农望着蓝城神秘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说道:“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蓝城笑了笑说道:“你是想利用我将药送到那些百姓手中,但我很意外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
    百花农走到大殿门口,望着深冬里难得一见的暖阳轻轻的微笑,然后回过头来望着蓝城。
    凝望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每个人存在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你不一定是英雄、不一定出人头地、不一定叱咤风云,但你一定能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什么,或许是物质上的、亦或许是顿悟上的。我并不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我知道你会去做而且做得很好。”
    蓝城慢慢的走到百花农跟前,望着这个沧桑又慈祥的老人,他总有些说不出来感觉,或敬佩、或领悟、或仰望,但他知道这一切的情绪都太肤浅。
    蓝城没有再去争辩什么,也没有再去过多的询问什么,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百花老人身旁,陪着老人仰望天边的暖阳。
    直到太阳躲进了乌云,百花农才说道:“太阳不见了。”
    蓝城低声说道:“他一直都在,只不过是被挡住了。”
    百花农又说道:“或许今天都见不到它了。”
    蓝城笑了笑说道:“但他一直都在,否则又怎会有光明?”
    望着身旁这个单纯的少年,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些浮夸和傲气,但淳朴不是性格而是灵魂,这种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那你还想不想做英雄?”
    蓝城若有所悟的说道:“英雄是什么?或许正如天上的太阳,即便世人看不到它却依然享受着它恩泽。”
    百花农望着蓝城久久的微笑着,望着老人那充满智慧的微笑,蓝城终于想通了一切,也释怀了一切。只要你想做英雄就没有人能够阻挡你,一旦你感觉有人阻碍那证明你还不是英雄,英雄是光洒落光明却让人无法捕捉。
    两人继续沉默着,直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烧焦的味道,两人才从沉默的空气中醒了过来。
    蓝城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味道?”
    百花农笑了笑说道:“不好,药熬糊了。”
    百花农边说边望里面跑,嘴里还不时的嘀咕道:“还愣着干嘛?快点过来帮忙啊。”
    蓝城也赶紧走了上去,跟在百花农身后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这场看似无缘无故却又命中注定的重逢结束了,也是崭新的开始,他们说了很多难以领悟、难以揣摩的话语,但至少他们自己可以理会。
    柳林镇一处酒楼,不算偏僻也不算繁华,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温云峰和段云鸿坐在里面静静的喝着酒,旁边也有很多人看着他们,但看多了、看惯了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温云峰和段云鸿这几日经常出现在柳林镇。
    他们除了喝酒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事做,没有百花农的下落、对江湖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眉目。他们本不是恋酒的人,除了有心事他们不会饮酒,而且这次一饮就是几天。
    望着人越来越少的街道,温云峰眼神之中或多或少有些惆怅,而段云鸿则是无限的迷茫,他们能够感觉到江湖将会发生一些什么,但却不知道那未知到底是什么?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段云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温云峰拽住段云鸿说道:“二弟你要干嘛?”
    段云鸿说道:“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干坐着啊,眼看着江湖就要出大事了。”
    温云峰冷冷的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段云鸿沉默不语,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做?他已经在心底问了自己不下千遍,但始终没有得出一个正确安心的方向。
    温云峰说道:“坐下吧,现在我们除了等没有其他选择。”
    段云鸿着急的问道:“等什么?”
    温云峰望着冷静的街道喃喃自语道:“等要来的一切,等那些未知变成已知,等它来又等它过去。”
    段云鸿无奈又再次坐了下来,望着温云峰他摇了摇头,从前温云峰从来没有如此绝望和迷茫过,然而如今他的绝望和迷茫却已写在脸上。
    段云鸿问道:“这件事会不会和边刑魔教有关系?”
    温云峰想了想说道:“他们一定会来的而且就在这两天了,这还并不是我最担心的。”
    段云鸿说道:“温大哥是担心这背后的阴谋。”
    温云峰摇了摇头说道:“不错,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逃不脱、解不开的圈套,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对手是谁?或许是魔教、或许是金寿天、或许是其它什么人,亦或许对手就是我们自己。”
    温云峰的话越来越离谱了,但段云鸿应该能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段云鸿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没有我们这个江湖又该是什么样子?”
    温云峰笑了笑问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二弟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段云鸿说道:“回南盟城啊,该干嘛还是干嘛。”
    温云峰望着阁楼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如果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只想找一个地方放下剑,好好陪林儿和温楠过完余生。”
    温云峰眼神中之中全是对美好宁静生活的向往,似乎这一幕幕就发生在他眼前,但却是那么的遥远。
    回忆总是容易被勾引,一旦身边的人感伤起来自己也会不由自主。
    望着温云峰,段云鸿却收起了笑容,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只可惜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了。”
    温云峰拍了拍段云鸿的肩膀说道:“兄弟,思念的时候就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我们这辈子做了太多不能后悔的事,而我们最应该练就的技能不是剑法、不是刀法,而是面对。”
    段云鸿收起闪烁的泪花点了点头,二人举起酒杯继续痛饮起来,不知道他们还要喝多少?但他们已经喝了不少了,唯一可以确定是的他们还没有醉,人总是在越需要醉的时候越清醒,尤其这样的英雄。
    身旁喝茶饮酒之人不时的向温云峰和段云鸿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种目光之中有鄙视、有诋毁,但更多的是不理解和肤浅。
    柔情背后都是纯真,眼泪背后都是无奈,做英雄并不难,做了英雄之后就难了。
    反悔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反悔的勇气才是开启快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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