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字旗!是北路军黄之舟!”付延惊得大叫,连声音都变尖了。
    “主公,黄之舟叛渝了!怎会如此,他怎会叛渝呢?他原先就叛了蜀,怎的会这般选择!”
    没有理会付延的喋喋不休,常四郎在片刻之后,反而露出了淡笑。若换成其他的人,只怕在这等时候,都不会选择以弱击强。反而会藏匿,会避战,直至寻找机会,与后头的西蜀王会合。
    要知道,为了稳住战局,他甚至还留了一手,防住面前的黄之舟。
    “主公,敌军夹攻了!不若先虚以委蛇,许其富贵——”
    “老军师住口。”常四郎有些不耐,打断了付延的话。实话说,面前的付延要做个军师,都是有些不够格的。无非是为了稳住大军,挑了一个世家老官儿。
    “赵维,你可有想法。”常四郎转头。
    在他的身边,年轻的赵维抱拳开口,“敌卒夹攻的左右二翼,只需破掉一翼,便不成气候。某虽不才,愿为主公解忧。”
    “且去。”常四郎满意地开口。
    不多久,赵维便带着麾下二千多的重骑,呼啸着往左翼冲来的北路军,掩杀过去。
    “我突然明白。”常四郎抬头,声音有些叹气,“在毒鹗先生死的时候,夜枭曹鸿刚好被抓,黄之舟刚好入渝。如此如此的一切,若真是一场计,先生……无愧于毒鹗之名。”
    “纪江失守,兵临长阳,若非是我谨慎,只怕整个北渝,都要毁于一个间客之手。”
    “常胜看错了人,当然怪不得常胜,世间之毒莫过如此。常胜又并无看错人,他确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常四郎横下长枪,枪锋似在雪中辉映。
    “我知你的心思,想拖慢北渝的整个战势。既如此,便恭请赴死吧。”
    ……
    风雪之中,在马上按着刀的黄之舟,同样目光沉着。若是有得选,他自然不会以弱击强。
    但现在,在攻打皇门关的空当中,只有他这一支人马,能起到拖延战事的作用。
    且,他一直都知道。北渝王定不会放心,在他的附近,肯定还藏匿着一支暗军。只可惜,还是那句话,他并无选择。西蜀要赢,终归要有人挺身犯险。
    “主子,张山将军的左翼,已经遭遇北渝人的重骑。右边的侧翼方向,亦有北渝人的轻骑。”黄义骑马而来,声音带着焦急,“只怕这二队士卒,要凶多吉少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设下太多的埋伏。要知道,盯着他的人,如今还死死藏在雪雾中。
    “主子!”见着黄之舟沉默,黄义声音更急。
    黄之舟眯起眼睛,“拖住了北渝王的骑军,黄义,你现在带八千人,往北面方向扑杀。”
    黄义怔了怔,“主子,为何扑杀北面。北面方向,似是没有动静。”
    黄之舟声音清冷,“北渝王赶到,埋伏的暗军定会暴露配合。但寒冬的天时,风雪漫天,北风呼啸。若想箭矢有杀伤力,暗军跟来之后,必然埋伏在北侧,伺机射出飞矢。”
    黄义听得脸色震惊,再无犹豫。迅速分出八千人马,杀入了北面的风雪中。果不其然,不过一二里之路,便发现了埋伏的近万暗军。
    黄义大怒,带着麾下疯狂杀入敌阵。
    听得北面的厮杀,常四郎皱了皱眉。当他下令往前冲杀之时,却一下子发现,原先暴露的北路军,又迅速隐入了风雪中。
    “主公,可派骑军去——”付延大急,话未完却又一下停住。北渝的骑军,不管是重骑轻骑,都分出去堵杀北路军冲来的二翼了。
    而且,在厮杀一阵后,这二翼的北路军,在丢下二千余的尸体,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率领轻骑的北渝大将,贪功冒进,不少人马踏中埋下的蒺藜,瞬间人仰马翻。
    “好将。”常四郎凝声开口,“他知晓,我若要赶去皇门关,只能循着官路。所以,在想尽了办法,拖住本王的行军。且,先前埋伏的暗军,也被他借着机会,估摸着要拔掉一半。”
    “主公,我有一计——”
    “老军师莫开口,看着就成。”常四郎垂下头,看着马蹄下的霜雪,一时陷入沉思。
    他固然可以放弃官道,但大雪铺路,不循着官道走,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赵维,周忠。”
    “主公,某在!”杀了一圈回来,年轻的赵维赶到面前。
    “主公……”轻骑主将周忠,刚吃了一波亏,如今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常四郎下了马,沉思了番,拾了一根枯枝,当着两个骑将的面,开始划了起来。
    “你二人一左一右,摆成雁阵。切记,雁首便是本部大军,不可离得太远。”
    顿了顿,常四郎继续划了下去。
    雪地上原本的雁阵,随着常四郎的勾划,又变成了围歼收拢之阵。
    “周忠,轻骑机动迅速,你可放缓些马速,与重骑并行。另外,我猜着黄之舟的心思,必然会先试探。譬如说,分出一支小队人马,作为诱饵之军。若你二人不慎,围了这支小队之军,便会尽失优势。”
    “那主公,如何判断……黄之舟是真的堵截?”周忠发问。
    “很简单。”常四郎笑了笑,“若黄之舟开始堵截行军,那么,便会从其他的方向,先派出一支诱骑的步军。到那时,你二人无需管这支步军,便循着我的阵法,迅速合围,抄击黄之舟的本部。”
    “主公英明!”赵维和周忠二人,纷纷拱手。
    作为北渝最憋屈的军师,侧目看过来的付延,也急忙拍了一拨彩虹屁。
    只可惜常四郎懒得享受,到了现在,他的目光已经越发地凝沉。从纪江大败,黄之舟入帐述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支北路军极可能已经死忠于黄之舟。
    但没法,他需要用这支北路军,作为叩开皇门关的钥匙。虽然赚门成功了,但黄之舟这员虎将,却当真敢以弱击强,赴死拖住他的行军。
    他有些不明白,那位小老友的身边,何时聚了这么多的天下英豪。从一个小东家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了和他逐鹿争霸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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