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单萃儿有些怀疑,若只是商议,千方百计瞒着她做什么?
    安秉文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你我更贴八字皆未交换,确实算不得已定亲。”
    他看着方才还一脸紧绷着脸的姑娘,在这番话说完后,一下子松懈下来的神情,唇角更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与之前更似憋着气而露出的笑意不同,这抹从眼底深处漾起的笑容很明显是其主人发自内心的开心。
    而且,这是她在听到他们二人并未定亲后才露出这样的神情。
    安秉文因这偏僻环境,二人独处而产生的忐忑不安顷刻间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心中所想。
    “萃儿……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单萃儿闻言一愣,撞见对方认真的眸子,她只是稍作停顿,转而宛然一笑,冲着对方微微颔了颔首。
    “嗯,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安秉文哑然,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缓缓呢喃道:“原来如此!”
    这一句话极轻,似惆怅,又似恍然,温和的消散在风中。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皆陷入了沉默。
    与不远处热闹的集市相比,此刻这偏僻的小巷里是格外的寂静。
    安静得都能听清楚身侧经过之人所留下的脚步声,呼吸声。
    好歹是自小就一起长大的玩伴,眼下见对方低着头似是收到打击一般颓靡。心下不由得有些内疚。
    单萃儿抿了抿唇,微微启唇,刚想安慰安慰人家,眼前的人猛的一个抬头,愣是将她吐出的“安”字堵在了嗓子眼。
    安秉文攥了攥拳头,俊朗的面容因常年浸染书堆的缘故,整体柔和了不少,充斥着书儒雅温和的一股气息。
    他抬眸冲着单萃儿笑了笑,摇头道:“萃儿不必对我感到歉意,其实我此番回来只为来看望亲人,顺带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单萃儿愣了愣,迟疑道:“这……是何意?是要走吗?魏姨知道吗?”
    谈及母亲,安秉文的眸光微微一暖,轻声应了一声。
    “嗯,娘知道的。”
    “准备要去哪里?还是回京吗?”
    “嗯,得回京准备来年的春闱了,再过一旬左右,我便要启程出发了。”
    安秉文顿了顿,看着单萃儿的目光中带了些难为情:“前段时间,娘曾与我谈起过你的姻缘之事。”
    “我尚未娶亲,你也未曾嫁人,你我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便想着亲上加亲,故而那日在你走后,林姨特地问了我的意见。”
    单萃儿身子一僵,随即拧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所以你答应了?”
    她记忆中,她为了溜出去玩不被挨训,可是让他替她背了不好黑锅,可以说,她自认为在他的印象中,应该并不算是个好人,更是一个惹祸精。
    就这样,他还能答应得下来这婚事!
    安秉文自然看得出来单萃儿为何惊讶,他犹豫了片刻,不好意思道:“萃儿你虽然闯祸多,但是心地善良,又漂亮,其实镇上和村里有不少人喜欢你,只是不敢上前和你玩罢了。”
    “所以萃儿你并不需要因为拒绝我而感到内疚。”他停了停,看着眼前风姿卓越的姑娘。
    透过时光,视线里仿佛又瞧见了数十年前,爬着脏乱的狗洞而惹的一身泥土的稚童。
    在其他小伙伴嫌弃他哭哭啼啼时,仰着脑袋一把拽着他离开的那天下午。
    日光很暖,风也轻柔……
    数年而过,她依旧没变!
    视线中忽然晃过几下手掌,他眨了眨眼,回过神,察觉到对方狐疑的目光。
    他笑着,继续说:“若是萃儿不介意,我仍是你的玩伴,亦是你的朋友。”
    单萃儿看着周围忽然开始变多的人群,和越来越多看着这里的视线,她蹙了蹙眉,重新带上了帷帽。
    少了那些个视线,眉头刚平和下来,便听到这一番话。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过去:“你这又是看了哪些奇怪的书让你平白有了这想法,你若不是我朋友,我又怎会答应与你出来。”
    安秉文看着她的眸子,茶色的瞳孔内闪着几缕疑惑以及面容上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神情,压在心底最后的失落终是一轻。
    唇角刚浮现出笑意,身侧忽然不知从哪探出数位衣衫褴褛的人嘴边胡乱念叨着话,直冲着前方过去。
    而单萃儿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有数十步之远,此刻正在那些人的正前方!
    安秉文心一惊,连忙上前,眼看就要靠近单萃儿时,巷子的拐角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单萃儿的手腕。
    速度之快,一个眨眼,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
    而他的面色顷刻间也从红润变白,心中一慌,急忙收回颤着的手,顾不上斯文不斯文,扯开腿就朝着单萃儿消失的地方跑去。
    相较于安秉文的慌张,单萃儿此刻可谓是笑开了花。
    早在那几个行人要撞到她的时候,她便已经察觉到了,刚想要躲避的时候,便察觉到手腕一紧。
    与此同时,鼻间嗅到了一抹格外令人熟悉的皂荚香气。
    手上想要反抗的力气瞬间消散,几乎是顺从的顺着对方的力道而去。
    刚站稳,余光中便瞧见方才站立的地方瞬间就被数人淹没。
    还没反应过来,紧贴着自己背后的那道温热的胸膛伴着逐渐轻缓的声音也在那瞬间的功夫离开了。
    “阿弥陀佛…方才情势所逼,还请施主见谅!”
    她转过身,住宅的背阴处,她一眼便瞧见了离她有四五尺之远的藏青色身影。
    这大半个月来,被母亲禁足在府内,念空又在青山寺,算起来,有好些日子没看过念空了。
    她看着对方,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了笑意,迎着太阳,茶色的瞳孔内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光芒四射。
    她拎着裙摆,慢慢踱步到念空身侧,微微俯身行了个礼后,扬起头打量了一会儿。
    在念空不自然的低垂着眸子时,她的视线微微一顿,落在念空微红的耳根子,眸子闪过一抹果真如此的想法。
    心中忽然燃起了一抹趣味,随即细声细语道:“念空师父今日怎的下山了?”
    念空一怔,刚想回应,一个抬头便瞧见不远处慌慌张张赶来的男子。
    那是方才与单施主一起的人。
    脑子瞬间闪过念无说的话,他虽然于红尘男女之情上略有迟钝,但也知晓男女独处则意味着什么。
    他方才从寺中拉来的驴车上检查完运来的粮食,途径此处,眼看单施主即将被流民撞到,匆忙之间,将女施主拽离开。
    一时间,倒是忘了单施主身边还有位男子。
    当下,莫名觉得有些难堪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正疑惑心中这令人并不舒服的情绪时,不远处的那名男子忽然眼睛一亮,径直朝着此处走来。
    念空猛然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在单萃儿疑惑的视线中,双手合十对着她行了个礼,忍住心中的不适,温和笑道:
    “今日是青山寺下山布施之日,方才途径此处,见人群涌动杂乱,恐生了伤亡,方才冒犯了单施主。”
    第90章
    九十
    经过她之前不间断的去叨扰念空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不上亲密,可却也相处自然了许多,倒也能算半个老熟人了。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再次相遇,竟如初遇那般,生疏了不少。
    念空的言语间尽是客气且不失礼,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她看着对方耳根子上逐渐消退的绯色,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心中是对她不曾出现的那几日,青山寺所产生何事的疑惑。
    单萃儿想到此处,将视线移至那张精致隽秀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眸光一如初见那样的澄澈和安静。
    不同于安秉文因儒雅而产生的温和,他的温和更像是经历了无数苦难后,仍然坚定不移的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般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这样的他,让她不愿将爱强迫于他,更不想质问他。
    她见念空似有躲闪之意,稍稍停顿了片刻,没有再次上前紧贴着他身侧,只是迟疑道:“念空何故如此这般客气?”
    “若不是你及时拉了我一把,恐怕此时我已被他人撞倒,无论怎么样,破皮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理应谢你才是。”
    说话的同时,单萃儿见念空神情似有缓和,又试探性的向前迈了一步。
    却不想,安静站着的某人如同受惊了一般,猛的后退一大步,脊背几乎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被拉大。
    单萃儿愣住了,面色不由得闪过一丝难堪。心中不受控制的涌上了一抹酸涩。
    幸而在念空的面前,头上的帷帽未曾摘下来,他也没瞧见她的难堪,还保留了一份体面。
    她沉默着,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刚想道歉,就被耳侧传来的喘息声打断。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暗,随即一道带着喘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敢…敢问方才可是这位师父……救了……救了家妹?”
    念空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抬眸看着他们。
    之前离得远,看的还不甚清楚,眼下倒是清楚了,一身宝蓝色绸缎锦衣,俊秀的脸庞此刻因跑过来的缘故涨得通红,体格清瘦,通身是显而易见的书生气息。
    而这名书生跑过来看见他的的瞬间便牢牢地将单施主挡在了身后,可见其紧张的程度。
    面对书生一样的青年提问,念空垂下眸子,出神的看着手上一颗颗饱满的念珠,轻轻应了一声。
    他犹记得单家应只有独女,并无儿子。
    这般想着,心中好像燃起了莫名的一丝火气,让他觉得怪异的不似自己。
    只得生生忍下这股情绪,面色始终保持温和无害。
    安秉文闻言,陡然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方才远远的瞧见萃儿面前站着个陌生男子,心脏别提跳的多厉害了。
    若不是萃儿与对方看上去,似是认识的一样,他方才差点收不住力道,要上去打上一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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