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茶我还是不喝了。我喜欢喝可乐。”
    “老师,你拿棍子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老师,你没看到我在发抖吗?全身都在发抖!用手打!看,这样,轻轻的。”
    “老师,我最后再说一次!再不重复!你给我把棍子放下!对,先放下,有话好说。”
    “老师,实话跟你说吧。我妈从小打我打到大,打完后,我继续犯错,死不悔改。实践证明,打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你试试批评吧。认真严肃地批评。啊——”
    老王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教室里大家齐齐摇头,叹口气,写作业的写作业,假装写作业的假装写作业,安静下来。
    半小时后,自习结束。
    田禾禾去找赵子嘉。
    赵子嘉在办公室门口蹲马步,一根棍子横在大腿上,蹲高了就往下滚,赵子嘉双手伸出,目视前方,额头出汗,口中机械地念:“我是孽畜,加油加油!孽畜是我,加油加油!”
    路过的同学忍不住拍照留念,老王笑眯眯地端着茶缸出来,夸同学们的手机好,拍照像素高,然后没收了手机。
    同学们夸王老师引蛇出洞这招用的好,甘拜下风,佩服佩服。然后学太监后退走路,直到楼梯处才转身狂奔而去,结伴相告:“我故意把旧手机给老王没收,以后老王就不会查我啦,哈哈哈哈。”
    老王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微一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诺基亚,我是故意没收他们的手机,让他们放松警惕。”
    田禾禾在边上看得很累。
    这也许就是住校生和老师之间朴实无华的乐趣吧。
    藏手机、找手机的乐趣超过玩手机本身。
    何苦呢?
    田禾禾心里预杠了一下,还没说话,老王拍拍赵子嘉的肩,说:“可以了,回去写份一万字的检查就好了。”
    “一万字?”
    “嗯。英文的。”
    赵子嘉站起来,棍子掉地上,撑着墙,汗如雨下,双腿抖成筛子,“老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老王向来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
    “你是语文老师,为什么老叫我们写英文检查?”赵子嘉问。
    这也是田禾禾想问的。
    老王不说话,摩挲着茶缸,看着夜空里依稀的星,整个人望痴了。
    赵子嘉和田禾禾走了。
    赵子嘉说老王的茶缸里一定装过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
    田禾禾说你要再不认真学习,摆正态度,我会让你比老王还心酸。
    赵子嘉一个激零,对上田禾禾的眼,发现她是认真的,只好乖乖承认错误。
    一天后,轮换座位,赵子嘉坐到了田禾禾的斜对面,田禾禾终于可以好好管教赵子嘉了。
    “写作业。”
    “不会。”
    “背元素周期表。”
    “为什么要背?”
    “默写单词。”
    “为什么要默写?看着写不就行了?”
    田禾禾站起来,走到窗边,开了窗,让窗外的春风吹进来,拍在自己脸上,像拍一个蛋蛋蛋蛋挞。
    她焦灼的心暂时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让赵子嘉认真学习,还不如从了邓名扬呢!
    风突然大起来,窗帘像母亲的手打在田禾禾脸上,田禾禾退了一步,眯起眼,往后看,无意间看到邓名扬。
    邓名扬这回没看她,而是看着赵子嘉,眼睛木木的,好像两颗蛀空的牙齿。
    田禾禾精神一震,有戏!
    这分明是心灰意冷的表现!
    再加把劲,趁着这股热乎劲跟赵子嘉一起学习,邓名扬自己就会放弃的!
    田禾禾坐回位置上。
    赵子嘉正在画圆,田禾禾坐过来,他手一抖,差点以为老王又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
    他回头看,见是田禾禾,才放下心来。
    田禾禾笑容满面,收拢所有不耐和烦躁,温柔地问他:“不想写作业?”
    “嗯。”
    “不想背元素周期表?”
    “嗯。”
    “不想默写单词?”
    “嗯。”
    “那我帮你改卷子吧。把上次的语文试卷拿出来。”
    赵子嘉拿出来。
    “你看,这里‘范仲淹’写错了,改过来。”田禾禾说。
    赵子嘉斜过来不好说话,干脆转过来,扭着头看卷子,看了半天,没看出自己哪里错了,很不服气:“我写的不就是范仲淹吗?”
    田禾禾深吸一口气,怀疑以这家伙的基本功是怎么考进来的?
    “范仲俺,你把淹写成俺了。”
    “是吗?哦——不是通假字吗?”
    “通假your mother!”
    田禾禾忍不住小爆了一下,又心念了几十遍的冷静冷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现在有点佩服老王的气度。
    不愧是老师,碰上赵子嘉这样的学生还能一直笑眯眯的。
    换作是她,早就一茶缸扣赵子嘉头上。
    “呃,这些东西很基础,你分别拿这两个字造个句,就能区分开来。试一下吧。”田禾禾鼓励赵子嘉。
    赵子嘉刚刚被田禾禾凶了一下,心情低落,不太想造句。
    田禾禾继续鼓励:“造啊,你造啊!我不会打你的。”
    赵子嘉想了想,说:“俺,悟空大喊吃俺老孙一棒,一个潘姓妖怪接着说:大郎,该吃药了。”
    田禾禾点头,忍住自己身体里汹涌的杠意,说:“淹呢?”
    赵子嘉说:“司马光和他小伙伴玩捉迷藏,小伙伴掉水缸里,就快淹死了,其他小朋友都吓哭了,只有司马光不慌不忙走过去,问缸里扑腾的小伙伴: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田禾禾握拳。
    赵子嘉换口气:“小伙伴说了解了。你能不能先救我出来?司马光说不用急,要不要先办张卡——”
    “造句!造句!不是叫你造段子!”田禾禾忍不住敲了赵子嘉脑门一下。
    赵子嘉很委屈,嘟哝:“段子也是由句子组成的。”
    不过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敢大声说。
    田禾禾发誓,再也不给赵子嘉纠正错别字,连老王都拿他没办法,直接罚蹲马步了事,自己一个普通学生更是不可能教好他。
    继续往下翻。
    还是讲解诗词吧。
    诗词只要背会就差不多了。
    “嗯,你看看这段,知道你哪里错了吗?”田禾禾说。
    赵子嘉看了一遍,说:“没错啊。”
    田禾禾觉得自己的怒气条又开始攒气了,“那你读一遍。”
    读就读。
    这道题赵子嘉本来还想找老王理论一下,不就少了一句话吗?就扣了自己整道题的分数,太苛刻了。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公然抱我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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