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雪女慢悠悠的睁开了沉睡的美眸,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独立小院里自己居住的房间。
    雪女看着头顶的屋梁,神色有些复杂。她昨晚在护城河边哭了好久好久,最后哭累了,心神憔悴的她在卫庄宽阔的肩头沉沉的睡去。看样子,卫庄是在她睡着之后,背着她一路地把她送回到了她居住的房间。
    雪女动了动身子,干净利落的起身。她依旧穿着昨晚的衣服,卫庄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防,没有碰过她,只是为她拽了床被子盖在身上。
    想到这里,雪女觉得卫庄这个剑客也不错,虽然他几乎整天多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靠在卫庄宽阔的肩头,雪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感觉,也让她感到很温暖,她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此刻雪女终于明白,为什么秀姨会说女人离不开男人了,这种感觉的确让人贪恋,不愿意离开。
    这时,房间外也传来了卫庄的声音:“雪女,你醒了没有?”灵觉敏锐的卫庄听到雪女房中有响动,开口问道。
    “醒了。”雪女尴尬的回答道。她已经在卫庄面前两次失态大哭了。
    “那你快点起来吧,呆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早饭。”卫庄提醒着说道,“你洗簌用的热水和洁齿用的柳枝青盐我已经放在你房中了。”
    在卫庄沉默无声之后,雪女将被褥叠好,整齐的摆放在木床上。接着她洗漱完,打开了房间的木门,看到了正在庭院中练习剑法的卫庄。
    雪女倒了洗漱水后,勉强笑了笑,主动向卫庄打了个招呼。然后她认真的想了想,才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你昨晚睡得好吗?”
    卫庄自然的回答道:“还算不错。”
    看到雪女现在一副自然的表情,卫庄知道她的心情平定了下来。虽然初恋的感觉很是难忘,只要不去撩拨它的伤口,时间会抚平一切。即使有几分哀伤挥之不去,埋藏在心底,以后找机会宣泄一下也就没事了。
    不过他又不得不感叹一句:女人真是善变。她们的脸色就像变幻不定的天空,说阴就阴,说晴就晴。
    他停下剑招,没再看雪女一眼,拿过一旁摆放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雪女实在无语,难道剑客都是这样一副天生死人脸,冷冰冰的?
    “卫庄,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吃早饭?”雪女刚说完,才想起这小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厨工。君子远包厨,卫庄是男子,是不会进厨房的。
    卫庄似笑非笑的问道:“哦,你还会下厨?”
    雪女脸色有些涨红的回答:“我…我不会,秀姨只教过我歌舞,以前我在养父家里也只是捡过柴火……”
    “那就走吧,出去外面看看邯郸的美食。就算你会做,厨房里也没有什么食材。”说完,他迈步出门而去。
    卫庄自然知晓雪女不会下厨。像她们这样的女子,成长在青楼楚馆的脂粉中,她们学习的永远只会是如何去取悦男人。
    雪女只好默默的跟在卫庄的身后走着,她已经搞不懂到底她是赵国人,还是卫庄是赵国人了。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是卫庄跟在自己的身后的么?他好像比自己都要熟悉邯郸城。
    卫庄和雪女两人步行来到喧闹的市街,远远就听见“梆梆梆”的敲击声,又听见有人在放声高歌。
    向前几步,只见两个人跌坐在街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手持酒壶,边饮边唱,其中一人用一根竹竿敲击青石,打着节拍。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场景还是十分惊人的,有违礼法和损害个人形象。
    卫庄和雪女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冷清的小店里坐下,随意点了几样家常小菜。
    看着外面放浪形骸的两人,雪女微笑着向店里有些空闲的伙计问道:“小二哥,外面的两个人怎么这样放浪不羁啊?”
    小二看了看外面喝得醉醺醺,躺倒在地的两人,对雪女说道:“那两位就这样,一连好几天了。姑娘就当看热闹吧,千万别觉得他们可怜,大好男儿怎么能像他们一样混吃等死,胡天胡地,弄得自己跟乞丐一样。”
    小二眼中略带不屑,接着说道:“我听说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叫荆轲的,还是什么剑术高手,燕赵大侠,传得神乎其神。不过我想八成是胡说八道,要是大侠都像他们这样,咱们这些跑堂的也算高手了,江湖上大侠早就遍地走,多如狗了。”
    卫庄听到荆轲这个名字,微微皱眉:“你说的这个荆轲可是卫国人,流落燕赵两国的剑客?”
    小二答道:“他确实是荆轲,应该不会有人冒充。”说着,小二伸手指向街心两人中那个唱歌之人。然后走开招呼另一桌进来的客人。
    卫庄一见这两个人喝得满脸酒气,嘶哑着嗓子不知唱些什么,脸上藏不住失望的神情,心想:这么一个酒鬼,真的是荆轲?担当得起历史上刺秦的重担,流芳千古的英雄?
    卫庄疑惑之余,忍不住盯着那名可能是荆轲的酒徒瞧了好一阵子。当看到他的右手宽大粗厚,老茧丛生,这的确是一只练剑多年的手。他忍不住叹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荆轲,不会错的。”
    雪女惊呼:“怎么可能,荆轲不是慷慨好义,喜欢击剑读书的豪杰之士吗?现在怎么这般不羁礼法,当街坐倒在地,饮酒放歌?”荆轲的侠名在燕赵两地广有传播,雪女自然是听过的。
    荆轲是卫国人,拜在卫国著名剑师公孙羽门下,学习剑法。秦军打破卫国,杀死其师公孙羽,荆轲和师妹不得不流亡天下。
    后来荆轲和师妹丽姬日久生情,结为夫妇。可惜幸福的时光不长,秦王嬴政听闻丽姬美貌无双,传檄天下搜捕藏娇于宫中,从此天各一方。荆轲四处搜寻无果,最终将希望埋藏在心底。
    荆轲不但剑术精湛,而且有胆有识,在燕国声名远播,燕国也有好些大夫、贵人争相与他结交,被燕国人称作‘荆卿’。
    卫庄摇了摇头,再次叹息道:“他和你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情之一字,伤人不浅。他与秦王有杀师夺妻之恨,一人之力与整个秦国相比,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沦落到现在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雪女似乎是不想再牵扯到感情这个敏感的话题,开口问道:“那另外一位又是哪位剑客啊?”
    卫庄笑道:“那一位,他不是剑客,是个杀狗的。”
    “杀狗的?”雪女惊讶地出声。杀人可不比杀狗,何况人以类聚,荆轲可是一流的剑客,怎么会和一个杀狗的混在一起。
    卫庄淡淡的说道:“不错,大家都叫他狗屠,他烧的狗肉也是一绝,我曾经吃过一次。不过,我也不知道荆轲是如何和他混在一起的,而且看样子还成了好朋友。”
    一阵煦风拂过,果真飘来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大青石上放着一个大陶盆,里面烧着狗肉。荆轲和狗屠两人饮一口酒,啖一口狗肉,又唱又舞,好不逍遥。
    雪女说道:“他们真是快乐赛神仙啊,这样的日子一定很舒服吧!”
    卫庄再次摇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酒是穿肠毒药,一名优秀的剑客是不能够贪杯的。荆轲不过是在借酒浇愁,麻痹自己的内心,逃避现实的残酷而已。至于狗屠,天下哪个男儿不想出人头地,杀狗度日不过是无奈之举。”
    雪女笑道:“是吗?你又不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想法,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你们男儿总是想着要封侯拜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浮奢富贵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卫庄沉默不语,虽然雪女的这个问题类似于名家的诡辩,很难圆满的回答。不过它确实值得思考。
    他默默的想着,功名利禄与淡泊宁静究竟该如何取舍,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句较为满意的名言,缓缓地吐出口:“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看了看外面依旧疯狂喝酒唱歌的荆轲说道:“坚持,是一种态度,有些事情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因为坚持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有些事,有些人,值得用一生去追寻。我不希望自己也向他一样,整天陶醉在酒水塑造出来的虚幻中。”
    “说实话,现在的荆轲,我不屑一顾。一诺千金,应下的承诺,哪怕跑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拼命的实现。”
    卫庄放下筷子,他已经吃完了,等着慢吞吞的雪女。或许,女人吃饭就是那么的慢。
    他也没有再次看向荆轲,无关的人不值得他投注太多的视线。何况现在的荆轲意志消沉,没有了一个剑客该有的锋芒。
    他在想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回韩国接掌流沙的事务好呢?还是周游七国,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抑或是赶赴秦国,寻找师哥盖聂的踪影。
    人生有许多的选择,不同的选择通向不同的道路。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必须小心谨慎。一步,可能改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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