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嬴已经活了两千多年,其中一千多年都生活在人间,虽然不敢说完全看透人心,但这世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猜到旁人的心思打算。
    譬如此刻,他知道孟诗只是想给儿子博一个前程。
    老实说,虽然从未见过孟诗,但魏嬴并非不了解这位夫人的事迹,但大多是跟她儿子和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有关。
    如今一见,方知为何孟诗会成为孟瑶的逆鳞。
    不管在旁人眼中孟诗这个人是如何的‘肮脏’,但在孟瑶的眼中,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魏嬴有些为难的看着孟诗,“这位夫人,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这次出山也是背着师门偷偷出来的,没有经过师门长辈允许,我也不敢随意带外人回去。”
    他不是不肯帮一把,既然出手救了孟诗母子,他自然是有心拉一把的,更何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孟瑶日后的成就,若有名师指导,他日后的成就只怕会更高。
    但他这次下山本就是背着师祖偷跑出来的,他自己偷偷下山便也罢了,还将弟弟和晓星尘全部带了出来,师祖保不准多生气。
    因为敬爱尊重师祖,魏嬴才不敢自作主张带陌生人回山。
    但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将孟诗母子丢下不管,这孤儿寡母的肯定是不能去兰陵金氏找金光善,金光善若真有心,早就把她们接回去了,如何会让孟诗在烟花之地沉.沦这许多年?
    然而给他们银子放她们孤儿寡母独自生存也不现实,孟诗虽然因生下孟瑶,姿色有损,但到底是金光善看中的女人,即便姿色有损也比大多数女人美丽,再加上孟诗擅长琴棋书画,更是添了寻常美丽女子没有的气质,这样的女子独身在外,最容易出事。
    孟诗也是个善良的女子,见魏嬴为难,也识趣的不再提,只是抱着孟瑶,默默流泪。
    晓星尘见状,忍不住拉了拉魏嬴的袖子,“云飞,我们把她们带回去吧,师尊这些年总是独身一人带着我们,有个人作伴也好。”
    魏嬴完全不意外晓星尘会说出这种话,他叹道,“可是师祖那里该如何解释?我们此次下山肯定惹怒师祖了。”
    “云飞你救人是好事,师尊怎会责怪于你?我们偷跑下山是我们的事,师祖不会迁怒这对无辜的母子。”晓星尘道。
    魏嬴:“……”
    他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盯着晓星尘看了一会儿,魏嬴无奈的决定带孟诗母子一起回去。
    希望师祖看在有陌生人的份上,给他留点面子。
    因多了孟诗这对母子,再加上魏婴和晓星尘都没结丹,魏嬴一个人是带不了这么多人御剑飞行的,于是只能选择马车赶路。
    如此回去的速度再次减缓,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到山下。
    前前后后算起来,竟是出来了大半年。
    抱山散人确实是个纯善之人,对于魏嬴出去大半年带回两个陌生人,并未责备,但魏嬴带着弟弟和晓星尘偷跑下山,却是难逃责罚。
    于是,魏嬴被罚闭关一年,魏婴和晓星尘却安然无事。
    孟诗和孟瑶被抱山散人留在山中,孟瑶因年纪跟魏婴和晓星尘相当,便被拉着一同修炼,虽然没有拜入抱山散人门下,抱山散人也没有区别对待,孟瑶跟着魏婴和晓星尘一同修炼,天资虽不算上佳,但也称得中上等,仅逊色魏婴和晓星尘。
    这也是因为山中就这么几个孩子,若是放在云梦江氏,孟瑶的天资可算得上最前列的一批。
    至于孟诗,因心中藏着事,郁结于心,不过短短一年身体便衰败下去,纵使抱山散人医术极佳也治不了孟诗的心病。
    一年后,魏嬴出关,便发现弟弟在师祖的教导下,剑术突飞猛进,竟是能跟晓星尘一较高低。
    孟瑶虽然跟着二人一同修炼,到底天资差了一些,不过悟性却是极佳,修为虽不如魏婴和晓星尘,剑术却颇有心得。
    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拜见师祖。
    抱山散人问他,“可知错了?”
    魏嬴垂眸,反问,“师祖,我不明白哪里错了,下山虽容易招致是非,但只要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完全不沾染世俗是非,延灵师伯和我娘前后身死,前者落得一身骂名,后者尸骨无存,我不信师祖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师祖曾说后悔没能阻止蓝翼前辈解开阴铁的封印,后来才心灰意冷选择避世,师祖,您真的觉得自己避开了吗?”
    还有,前世晓星尘也下场凄凉,师祖三个弟子,竟是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抱山散人没想到魏嬴小小年纪,竟能问出这般辛辣的质问。
    是的,是质问。
    虽然不带任何的恶意,但这确实是质问。
    抱山散人看着不知何时忽然一.夜之间长大的魏嬴,苦笑道,“不管是你师伯还是你娘,他们下山前我都曾一再阻拦,但他们还是执意下山,我一怒之下便让他们下山之后不许再回山,不要把山下的是非带到山中来。可是我心里清楚,如你所言,只要人活着就不可能不沾染是非,即便我避世躲到这深山老林里,也从未真正避世。”
    否则她门下这几个徒弟,是如何收下的?
    正是因为她下过山,才能收徒。
    一个人,终究还是太寂寞了。
    延灵下山后,抱山散人便收了藏色,藏色下山后,她又收了晓星尘。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受寂寞的人。
    只是她害怕入世,害怕面对尘世的纷扰,才选择远远避开。
    直到今日,方被魏嬴直接的戳破这层纸。
    “师祖,对不起。”魏嬴其实也是不想看师祖这样形容枯槁的守着深山过一辈子,但师祖心里早已有了阴影,并非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抱山散人起身揉魏嬴的头,道,“不必内疚,其实你说的没错,是我掩耳盗铃。”说着她叹了口气,“阿婴性子活泼,跟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早晚会下山,你为了阿婴,必然也会下山,但凡是人,就不可能在这山中真的住到老死,我早该明白这个事实的。”
    “师祖……”
    “好了,既然出关,就去照顾阿婴和星尘吧,阿瑶你最近要多费心一些,他娘有些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魏嬴只得将话咽下去,伸手抱了一下抱山散人,轻声道,“师祖,不管我们在哪里,都是你最亲的人,人生苦短,何必还要自苦呢?”说完,魏嬴松开愣住的抱山散人离开了屋子。
    抱山散人愣了许久,忽然笑了,“臭小子!”
    魏婴看见大哥,立刻扑了上来,抱着魏嬴的腰撒娇,“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莲花坞啊?山里好闷啊。”
    “近日都不会下山,阿瑶他娘身体不好,再等等吧。”魏嬴道。
    魏婴一愣,也想起孟诗近日衰败得越来越快的身体,不由叹道,“那位夫人也不知有什么心病竟把自己逼得半死不活,好歹她还有阿瑶呢,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她自己难受,阿瑶也难过。”
    这些天,他有好几次看见孟瑶偷偷哭,白日里练剑的时候偏还装作若无其事,便是成日乐天派的魏婴见了,也有些难受。
    魏嬴大概知道孟诗的心病是什么,一是金光善,二是那日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
    对于孟诗这种身陷烟花之地都对贞洁视若性命的女子而言,这两点足以要了她的命。
    魏嬴挑了个孟瑶跟他弟弟和晓星尘练剑的时候,去看望孟诗。
    “魏大公子,你怎么来了?”孟诗的神情略有些苍白。
    魏嬴直接在桌边坐下,不客气的自己倒茶,一边道,“其实我知道孟瑶他爹是谁,孟夫人其实不必这样自苦,不管你做什么,金光善也是不可能将孟瑶认回兰陵金氏的,而且,我也并不认为孟瑶被认回去是个好选择。”
    孟诗如遭雷击的看着魏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山的途中,魏嬴可是从未离开过,不可能会知道啊!
    “我怎么知道的夫人不必管,我只是想告诉你,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有个非常优秀的嫡子,金子轩。虽因为出身金氏,有些傲气,但天资聪颖,早已传遍仙门百家,有这样的珠玉在前,不管孟瑶如何出色,都不可能进金光善的眼,何况他有这样的出身?”
    孟诗脸色苍白的坐在一旁,含泪道,“我只是,只是希望阿瑶认祖归宗。”
    “夫人,恕我说话难听,虽然你跟金光善在一起的时候,是清清白白的,但毕竟你出身烟花之地,金光善是绝对不可能将孟瑶认回去,他私下男女关系乱七八糟,私生子女也并非只有孟瑶这一个,可你看看,他膝下除了一个金子轩,还有第二个儿子吗?没有!”
    孟诗无言以对。
    “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你若是还心心念念让孟瑶认祖归宗,孟瑶肯定不会违背你的心愿,他的聪明你并非不知,以金光善的性子,除非孟瑶有利用的价值,否则是绝不可能将孟瑶认回金氏,你并非蠢人,好好想想孟瑶为了认祖归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金光善看见他的价值?就算被认回去也得不到半分的尊重,与其如此,不如抛却这段过往,给他新的人生,不要告诉孟瑶他的爹是谁,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就当他爹早就死了,何必妄想得不到的东西?”
    孟瑶后来会成为金光瑶,这位孟夫人脱不开关系,是她希望儿子认祖归宗,孟瑶才会受尽折辱费尽心机也要认回去,直到后来面目全非。
    他倒不是对这位孟夫人有什么意见,毕竟没什么见识,自以为儿子认回兰陵金氏,就会获得应有的地位,实际上,这位孟夫人从未看清过金光善的面孔,不知这人是何等的自私自利。
    魏嬴说这些话,就是要彻底断了孟诗对金光善的念想,若是她还念念不忘,魏嬴不介意带着她亲眼去看看金光善那些情.人是什么下场。
    孟诗不死心,孟瑶这里说不准早晚会出问题,不如从根本上断绝他跟兰陵金氏的孽缘。
    说完这些话,魏嬴也不多停留,起身离去,给孟诗独处的空间自己想明白。
    反正,魏嬴是绝对不会再让孟瑶以金光善之子的身份再踏进金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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